电磁加速炮周身灼热缓慢消散，充能过短时间辉煌的发光线圈回到了平常的铜色，电池耗尽电量，标志着这一发蓄能攻击不再有击发的可能性。此种电磁炮第二个缺点显露，如果在充能后不释放，就必须更换电池，要么打出去，要么浪费掉。

从头脑荡起风暴，吴纤葵才意识到，地堡六层不光有虫子，还有藏在暗处的诱导者在悄然散打影响。由于她自己的精神力处在亢奋阶段，诱导者对其大脑的影响只存在于粗浅阶段。

这类反复蹂躏思想的影响，令吴纤葵犹豫不决，也给了虫后一线生机。

摆脱烟雾影响的虫后摇晃着大脑袋，没有眼睛的面孔一样给人仇恨的注视，当长久的惊叫吼声出现，虫子虫孙们蜂拥向最矮树杈上的女孩。

虫子们从树干包抄，粗壮的树皮到处是快速爬行中的虫子，每一只悍不畏死。

反观吴纤葵，她正在逃跑和留下之间难以抉择，要是跑吧，心有不甘，留吧，性命危矣。

眼看虫子们即将冲到树杈上，她也不在乎去留的问题了，只有当危险真正到达眼前，人才能认识到什么是危险。在一瞬间，吴纤葵惊醒了，那种被万千虫腿包围的残酷现实真的会发生，虫子会扯断她的肉体，撕咬她，吞掉她，将肢体卷入虫腹。

不光有恐惧，还有恶心。

即便危机关头，女孩仍不舍得放弃她的负重，那把电磁炮还一如既往吸在后背上，迈开算不上矫健的步伐，漫无目的攀爬于树干之上。

和刘彣之前来过的那次不一样，地下六层是无止境的黑暗，照明灯照射的距离不足以寻找逃离的道路。女孩唯一知道的逃生点是来时的升降梯，另外，只有隔开五层和六层的楼板破洞。所以当无法从来的地方撤回，所剩的逃出之路只有头顶，继续向上爬是她能想到仅剩的方式。

虫后尚且拥有极快的速度，体型小巧的虫子虫孙在速度上远远超出，虫群缩短距离所花费的时间更少。当吴纤葵从一个树杈爬上另一个树杈，下方不依不饶的虫群先锋只在两米开外。

再这样爬下去，估计几秒钟会被追上，虫群占据天时地利，得天独厚的身体结构让它们在巨树上的行动游刃有余。

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实为下下策。

吴纤葵从犹豫后做出决断，一个弹跳后撤到树枝上。

虫群没适应女孩突然的改道，前面想停，后面还在挤，一群虫子拥挤到了树杈附近，少数虫子被推得从树上掉落。

这场混乱给了吴纤葵喘息之机，她后颈点亮红灯，在树枝上频频后撤，一只手取出手枪，另一只手还能分心二用更换电磁炮所需的电池。动作大概是左手前右手后，右手背到身后凭感觉换电池，左手三点一线瞄准射击。

脚下撤步不停，情急之下还能同时做三件事，也算异于常人。

不同于大母虫的皮糙肉厚，身长一米多的虫子还会被手枪带来有效杀伤，尤其近距离射击，子弹可以贯穿虫子头部留下明显窟窿。

有句老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另有所指，单这句话还是出奇贴切。虫子这东西，哪怕身首异处，那具奇异的身体还和生前一样能保持短时间的活性，单从这一点上，很难判断虫子到底算不算死了。

子弹纷纷扎进拥挤的虫堆，中枪的虫子会吃痛收缩被攻击处的身体，可除了这点，手枪射击对虫群的影响不大。而就算能打死几只，同样带不来多少改变，后方更加庞大的虫群一样能淹没它们的猎物。

虫群逐渐恢复了秩序，它们爬上了同一根树枝，皆奋不顾身冲锋上来。从远处看，这一根树枝与树干连接的地方，不管上下哪一个方向，无一不例外，尽是发疯了的虫子。

手枪空仓挂机，女孩把手枪叼在嘴里，左手取出弹匣换弹，随身携带的弹匣不多，只有三个，现装肯定来不及，所以她插入的是最后一个弹匣。

从决定跳到树枝上，她就萌生了赌一次的想法，和虫群处在一条直线上，只有这样才发挥得出电磁加速炮最大的威力。双手同时忙碌，双脚一步一步后退，眼睛迅速观察逼近的虫群还有下方树干上的虫后，全身都忙到不可开交。

失去电量的电池掉在黑色的树枝上，两个翻滚弹跳，电池终究落入深渊。女孩瞄准最近的虫子射出几发子弹，完成一半任务的右手拿着新的电池去塞电磁炮的接口。

忙忙碌碌，碌碌忙忙。

手枪精准得高频率射击，近距离命中率达到百分之百，似乎紧张的氛围感染不到开枪的人。

半个弹匣，冲在最前方的虫子爬不动了，原地扭作一团，给后面的虫子带来前行的障碍。那些虫子或绕过或爬过扭曲的同类，后来居上，一往无前。

附着在树枝上的重量显著增多，女孩每一次后退和虫子每一次前进，这根树枝都会因为这种前进和后退而摇晃。虫子尚能适应，苦的是吴纤葵，女孩本就复杂的平衡险些被打破。

虫后赶到了树杈前，它不急于登上树枝，只停在那里为它的虫子虫孙门压阵。有过两次和入侵者单打独斗的经历，且每一次都身负重伤，可能大母虫学聪明了，让自己的孩子们先上。大母虫两次敢于人先的行为也不尽然是鲁莽考虑，很多原始族群结构都有一个共同点，杀死入侵者和杀死其他强敌，能获得荣耀。包括石器时代的人类一样如此，狩到大型猎物的人在部落里就是英雄。

最后一颗子弹留在了枪膛之中，女孩塞回手枪，两手架起电磁加速炮，边快速后退边按下击发按钮，围着炮身的线圈第三次充能。

静默的通讯耳机里是刘彣焦急的呼唤：“你在哪里？我已经在撤离点就位！你在哪儿？要不要下去接你？喂！喂！”

吴纤葵：我靠！

电磁加速炮充能完毕，女孩看着身边的虫群，她蹲下来使炮管和虫子们平行，刷白的小脸上是难以言明的神色。

手指松开，高速弹丸爆出炮膛，裹挟着电弧的弹丸从虫群之中杀开一条血路，畅通无阻。

弹丸不知道砸进粗壮的树干多深，只是在弹丸停止动力后，它飞过的这条路整个炸开，直线上的虫子躯体爆开，两侧的虫子被不可思议的气流吹出树枝。经过摇晃的大树落下陈年老炭，停在树杈处的虫后也被波及到，更是断了一根大颚。

大树微微摇摆，整个地堡出现了震动，本来就有的裂痕更加宽阔，破开的洞口同时掉落土灰。

原本还在吴纤葵前方冲锋的虫群，如今只剩十之一二，树枝上方都干净了。

这门电磁加速炮爆发神威，单看威力，接近一百二十毫米滑膛炮打出的穿甲弹。

“姑娘！你听得到吗？刚才那震动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很忙。”女孩很没好气地回复道，“请你不要再讲话了，都要烦死了。”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