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弦说着,正将青葱似的指尖抚在弦上,轻轻拨弄。从指尖上泛起清晰的颜色,乐声也从那里出,比以往更空灵柔美的弦音,环绕在树下,在树梢上。
“音色真好,手感也极佳,果真是好琴。”雨弦说道:“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偶尔兴起,便来此凉亭中坐坐。来这里练习,乐声不会吵到屋子里的大家,环境也格外清幽,叫人心神安宁。清歌,你有喜欢听的曲子吗?”
牧清歌说道:“没有,但若是你弹奏的曲子,不管什么,都是悦耳动听的。”
雨弦说道:“清歌,你从哪儿学的这些哄女孩儿的话?”
牧清歌说道:“我不曾学过,只是随口一说的。”
雨弦说道:“那今后,你可莫要做一个惹女孩伤心的男子呀。”说罢,她便玉手抚琴,轻踩七个踏板,转换音调高低。四十七弦,泛起晶莹的光,在琴上掀浪,一叠一叠,随指尖的方向。
许是因为宁静淡雅的风,将景色吹拂进萦绕温柔的思绪,呵护轻颤的心,才流露空灵的乐声,从指尖流淌到耳畔。愈发娴熟的技艺,借由指尖,在弦上跃动音符。
雨弦弹奏的曲子温婉且轻缓,曲毕,她指尖从弦上到膝上,姿态优美端庄,更衬容颜清秀。恰好雨点滴落,一角亭檐上,晶莹的水滴滚动,凝聚,滑落,坠在草叶上,碎作灿烂繁星,倏忽即逝。
既然天上的星点皆化作晶莹透明的雨滴,将满夜璀璨灿烂的光珠悉数落于碧色,从而消隐去夜色的光辉,以那滴滴雨露,承载宇宙群星的光影、容纳浩瀚星海的梦境;以那粒粒水光,轻吻清新淡绿的翠色、揉碎雾气变化的光辉,就像是蕴含了世界的光晕,顷刻消散。
淅淅沥沥,雨点坠落的速度愈来愈快,就像连接在天地之间的一线银弦,若是再仔细看去,便是珍珠从那线上散开,一颗接一颗,沿那水丝坠落的光景。
“雨下大了,要回屋去吗?”牧清歌问道。
雨弦说道:“清歌,你可否再多陪我一段时间?我觉得眼前这景色,与我的名字很是相配。”
牧清歌说道:“嗯,都很美。”他伸出掌心,那滑落的水滴在中央荡漾,以明眸作镜子,倒映其中。雨点从指尖将清凉寄到掌心,牧清歌停了片刻,然后说道:“你既然愿意,那我便留下陪你吧。”
雨丝连成系在天地间的琴弦,演奏雨点滴落的清脆声。
雨弦说道:“清歌,许久以前,我们空云城有许多乐师。我们这里只是一方小世界,这一方小世界的知识,都是从大世界里传下来的,但是就像从大世界流传下来的修炼之法有所残缺,其他从大世界流传下来的知识也是如此。不过,我们空云城里有许多乐谱,也是从大世界流传下来的,但世人多醉心于权势或武力,一向将抚琴奏乐之事视作玩物丧志之举,所以,我们空云城虽有许多从那大世界流传的完整乐谱,但也少有人愿意研究。”
牧清歌问道:“那些乐谱里,是否有提到关于大世界的其他记载,除了音乐?”
雨弦答道:“很少,几乎没有。大概是因为人们都觉得这抚琴奏乐是无用之事,故而从大世界流传下来的乐谱,不像修炼之法那样,残缺不全。”
牧清歌自从管理商会以来,虽非事事亲为,也不精通世事或人情世故,但也知晓,术士一向将自己所修炼玄术的心法看得极为重要,轻易不会外传,便说道:“我平常看术士们都极其珍视玄术,想必那些大世界的术士们也是如此,他们虽将一些知识传下里,但必定也不会倾囊相授。我听说从前的艺人,师父教徒弟,总是会留一手,想必此等人情世故,无论在哪儿,皆是如此吧。”
雨弦也认同道:“不错,我从前在剧院练琴,那些老师们虽尽心教徒弟,却也很少将压箱底的厉害本事都教出来,但好在那些乐谱都记载清晰,我学起来也容易不少。”
牧清歌说道:“你这般聪慧,哪怕没有名师教导,也必定能有所成就。我在别处,从来未见过有谁演奏竖琴的技艺,能与你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