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离开,内心那根脆弱的情弦刚刚崩断,孟松承迎面便看到夜幕下负手站在远处、面容阴晴不定的孟千山。
“父亲。”孟松承内心一怔,连忙恭敬问候,来不及再去想是何处泄漏了踪迹,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不知父亲在外站了多久,听见了多少,目的是什么。
孟千山一步一步缓慢走进,脚步声甚是清晰,鹰隼般的眼神一直定格在房门背后,末了问道:“云漠光在这?”
眼看父亲带来的十余人一拥而上将四周围住,房内人已是无路可逃,孟松承唯有承认,“没错,是我把她接到此处休养的。”
“你有主意我不反对,但为父不懂你如此提防作甚。”孟千山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其实,你做得很好,正合我意。”
孟松承不懂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实在担心父亲无端出现会被云漠光误解,故寸步紧跟,不敢懈怠。
孟千山的脚步很轻,犹如风过青松。
云漠光面容镇定,背脊挺直,静静地等待这位德高望重的不速之客走进,准备迎接难逃一死的宿命。
她想,红鹰刚死,孟千山定是来兴师问罪的,问向自己的第一句话应该逃不过红鹰、柳白樱、薛荻三个人,哪知都不是。
孟千山的第一问,问的不是云漠光,而是出乎意料的问向孟松承,“承儿,这就是你不想成亲的原因?”
孟松承显然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并不是,我——”
孟松承抢先定音,暗自使了个眼色,“为父并没有不允,论人本身,云姑娘各方面的确比卫大小姐出色多了,你的眼光很好。”
云漠光迷惑不已,又见孟松承同样如此,便道:“孟庄主,您误会了。”
“云姑娘,犬子不顾立场关心你的安危,甚至在红鹰和你之间选择了救你,面对他的一片真心,你难道要装聋作哑吗?”
多日的伪装就这样在云漠光面前被父亲点破,孟松承感到难堪。但他不能不维护云漠光的尊严,斩钉截铁的表明立场,“不,我对云漠光没有私情。之所以救她,全然是出于对对手的欣赏。”
孟千山瞳孔一缩,掩饰住极为不满的情绪,“云姑娘,你怎么看呢?”
云漠光看向站在孟千山身后的孟松承,“我很感激孟公子。没有他,我如今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孟千山点点头,“云姑娘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最好。若你愿意放下恩怨,与犬子共结连理,老夫可以不再追究先前的过节,甚至,连红鹰之仇也能既往不咎。云姑娘,意下如何?”
什么?云漠光听得一愣,对孟千山的算盘大吃一惊。
孟松承率先愤怒,“父亲,您在说什么?我刚才已经表明,我和云姑娘之间清清白白,绝无私情。再者红姨之死怎么能说算就算了?”
孟千山深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承儿,那你是要为父追究云漠光刺杀红姑一事了?”
果然是心机深沉的孟庄主,说起话来不急不慢,语调不仄不平,但平平淡淡的气场仿佛能压倒一切。
从进屋开始,每一步都落在孟千山的谋划中,令孟松承难以想出破局之计。随着对话的深入,孟松承的拳头不动声色的攥紧,目光一刻不敢泄露心意,谨小慎微的答道:“我没有。”
孟千山缓缓走到床边,干枯的手轻轻地搭在云漠光的肩膀上,“按理说,老夫是该为你红姨手刃仇敌,现在就应要了云姑娘的性命。”
云漠光的肩膀一沉,仿佛千钧之力将自己推到鬼门关门前,微笑反抗道:“一命还一命,倒也不亏。”
孟千山不屑一顾的嗤笑,“云姑娘想的真简单。杀?不过是下策。质,质是中策,你猜为了保全你,薛檀枞会不会放弃筹谋、功亏一篑啊?”
被不动声色掐住软肋,云漠光唯有轻笑以对,“孟庄主果然懂得拿捏人心,可檀枞若在乎我,我如何会流落到此。”
孟千山丝毫不为辩解所动,“能让老夫的儿子做到全心付出、不求索取,你一定能让薛檀枞自断前路、引火烧身。”
云漠光内心慌乱,害怕自己会被孟千山利用干扰到他的计划,只好继续抵抗道:“若真到了要以我为质去威胁檀枞之时,岂不是您到了黔驴技穷、无可奈何的地步?”
“没错。”孟千山的眼中甚至多了两份赞赏,气定神闲,缓缓叙道:“你果然聪颖,懂得见招拆招。镜在心造,事在人为,纵事事周全,中策仍免不了会落入下策,毫无利益可言。赔本之事,老夫不屑一顾。”
孟松承心想,没错,父亲最重回报。凡事以利为先,行利最优最盛之法。乾元山庄若与云朝林结亲,武林至尊之位唾手可得,相较之下,天机紫微宫不过是虚有其表的空壳而已。
孟松承决定顺着父亲的想法说下去,“父亲,合,合为上策。”
孟千山倏地笑了,可一言一行仍具压迫感,“承儿,你终于领会到为父的用意了。现在说说,你对云漠光到底是哪种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