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仙的眼眶蓦然有些湿润,她轻声说:“再唱点什么吧。”
朱言想了想,开口唱道:“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
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
因为注定那么少!
风,吹着白云飘,
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时候,
我抬头微笑,
知道不知道。
想你的时候,我抬头微笑,
知道不知道。”
这一次,刘天仙没有跟着唱。
朱言一个人的歌声在山林间轻轻的回响,似乎也让这片天地,染上了一抹凄凉。
刘天仙一直看着夕阳,过了好久,才问道:“这首歌挺熟悉的,叫什么?”
“知道不知道,刘若英唱的。”
刘天仙点了点头,又沉默下去。
夕阳已经半落到山下,像是有一块巨大的黑布,逐渐将这个世界的光明掩盖。
夕阳的嫣红在山峦间流淌,像是从山巅上流下来的汹涌滂湃的血。
刘天仙真的红了眼眶,泪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没有去擦,任由泪水在绝美的脸庞上肆意的流淌。
朱言在旁边静静的坐着,思绪翻涌。
这里的夕阳如此像故乡的夕阳,但故乡再也回不去了。
故乡的树,故乡的水,家里的果树,还有父亲的容颜!
他眼眶干涩,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哭。
只是觉得此刻心里也堵得厉害。
他开始回忆父亲唱过的那些古老的歌曲,回忆它们的旋律,回忆父亲的腔调。
他唱到:“我正月放羊么逗逗,正月正么逗啰,放羊之人么啰逗啰,要起身呐逗逗啰,
赶起羊儿么逗逗,前面走么逗啰;放羊之人么啰逗啰啊,后面跟呐逗逗啰。
我二月放羊么逗逗,刮春风么逗啰;百草发芽么啰逗啰呐,绿荫荫呐逗逗啰。
羊儿不吃么逗逗,高山草么逗啰,要吃河边么啰逗啰呐,柳叶青呐逗逗啰。
我三月放羊么逗逗,是清明么逗啰,手拎白纸么啰逗啰呐,挂新坟么逗逗啰,
有钱人家么逗逗,飘白纸么逗啰;放羊之人么啰逗啰呐,没得飘么逗逗啰……”
朱言唱到这里停下,他再也记不起剩下的词曲。
当时父亲唱起这些歌曲,他总是觉得古老凄凉,不好听,他总是喜欢那些被驯化过的流行歌曲。
但现在,他注定再也不能听见父亲唱起这些歌曲,再也不能将它们完整的复述出来。
他心情低落,几乎要哭出来。
太阳已经落到了山下,刘天仙已经止住了眼泪。
山林中有古怪的鸟叫声传来,像是老家的更鹉(作者也不知道是啥鸟,只是老家这么叫),阴森而恐怖。
但两人都没有反应。
又过了好一会儿,能看见天边的红雾逐渐聚集。
刘天仙才起身,道:“我们回去吧。”
她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欢快。
朱言起身,跟在后面。
炫耀了一路的野鸡也被他收到了背包里。
走了一会儿,快要能看见自己的小屋了。
刘天仙忽然开口问道:“你之前唱的是什么?”
“放羊调。”朱言解释道,“是我父亲唱的,只是剩下的我记不得了。”
刘天仙道:“挺好听的,等一个月后,可以听他唱唱,你也可以再学一下。”
她的声音又柔和了一点。
朱言跟在后面没有说话。
走了好一会儿,没有得到朱言的回答,刘天仙奇怪的回头看着朱言。
朱言低声道:“我父亲下个月来不了了。”
刘天仙愣了一下,轻声道:“对不起。”
朱言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奇怪,我上学的时候,很长的古文,我读几遍,总是就能够把他们背下来,我还背过《红楼梦》里面所有的诗词,《葬花吟》、《秋窗风雨夕》,甚至还有《芙蓉女儿诔》,但这些歌曲,我从小听我父亲唱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遍,却没有一只调子能记得。”
刘天仙愕然,不知是因为朱言能背得那么多东西,还是因为朱言记不住一只从小听到大的歌曲。
人生往往就是如此的讽刺,拥有的时候不在乎,而又在失去之后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