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枝万枝的金莲在凌霄阁盛开来，伴随着一阵唏嘘讶异声，金莲吐露的仙泽被天女的水袖席卷而去，落花迷人眼，乱花惑人心。

那站在大殿中央的歌伶声情并茂地演绎着一个故事，他们唱的什么，羽鹜都未曾察觉，他以为那歌声就像香炉里飘出的轻烟，抑或是抬头可见的绛朱色的云霞，更似眼前纷乱的落花，看着使人如痴如醉，却也无聊得很。

“殿下，殿下。“一个声音打断了羽鹜的思绪。

羽鹜转头一看，竟不知何时，神荼已在他身后现了形。

“你是来陪我解闷的？“羽鹜喝下一杯白果酒说道。

神荼知道自己没有谨尊羽鹜的吩咐现了形，自知理亏，遂耐心解释道：“殿下今日好兴致，只是，天尊方才命臣捎话，还望殿下莫要贪杯，以免，以免乐极生悲。“台上的歌伶演绎着一番爱恨情仇，唱到精彩处，引得众仙一片欢呼。神荼见羽鹜不答话，遂又说道，“殿下莫要怪罪天尊，天尊他心心念念都是殿下，如今殿下已恢复肉身，身居高位，天尊这么做只是担心殿下失了心性，那样殿下亲历的九死一生皆会功亏一篑。“

羽鹜听罢嗤笑一声，说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吾不过是想有个了结，也好早些放下执念，“又转而对神荼说道，“倒是你，这么着急现形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羽鹜指着台上那个金冠红衣的曼妙少女说道，“那歌伶唱得不错，你倒不如坐下来与吾一起赏歌舞，也品一品这白果酒。“

羽鹜又喝下一杯白果酒：“这天宫里的白果酒果然同幽冥界的白果酒略有不同。”

“殿下，不可贪杯。”

羽鹜眼见神荼急得涨红了脸，又指了指那台上的歌伶道：“若不是为了她，你大可以在天尊的紫香炉里沉睡，又何苦跟着吾这么跑一趟？”说罢，遂扯了一把神荼，命他坐下。

“你既来了，却不赏这歌舞，岂不伤了那姑娘的心？”

神荼身子僵直得如木槌一般不愿动弹：“殿下，臣知罪！“神荼皱着眉说道，却一个趔趄碰翻了桌案上的果品。

羽鹜被他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逗得大笑：“你这是何苦？既然来都来了，何罪之有，今日天宫大喜，何不一醉方休？”

“殿下，殿下莫要再喝了！“

羽鹜不听劝，一杯一杯的酒下肚，神荼眼见羽鹜不听劝，便只好用神力将羽鹜打昏过去，弹指一挥间若一阵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宴席上。

神荼本想用遁形术将羽鹜送回幽冥界养着，却不知，今日一晃神，出了些岔子，睁眼时发现来到了一片繁华似景之地，此处溪水淙淙，曲径通幽，遍地的繁华开得甚是美艳，神荼刚寻了一方树阴凉处将昏睡的羽鹜放下，一抬头却被一个里在面前的身影吓了一跳。

不等他开口，那人却笑得花枝乱颤，声音如纷纷落下的花瓣一般轻柔：“看把你吓得。“

“你来这里做甚？“神荼蹙着眉说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回凌霄殿去？“

听闻此话，面前的少女有些气恼：“说好了今日来听人家唱曲儿的，来了却看都不看一眼，还凶巴巴的。“

斑驳的树影落在少女的红裙上，风吹菩提树，落叶如蝶，与花的芬芳一起落在淙淙流淌的溪水中，漂远。

少年蹙了蹙眉毛，变出一支紫色的钗子来：“那日，我寻遍了凡间的铺子，找到这一支紫钗，大概便是你一直在找寻的那一支。“

少女又惊又喜地接过来，笑得酒窝深邃，连睫毛都微微颤动着，少年的嘴角洋溢起一丝浅笑：“喜欢便好。“

“喜欢，当然喜欢！“

“你手里揣的是甚？“神荼问道，少女却只笑而不答，神荼双眉抖了抖，弹指一挥，施法将少女手里揣的东西夺了过来，少女惊呼，只能无奈看着手里的东西落了地，登时羞红了脸，倏地一下消失了。

神荼蹲下身来细看，脚下的草丛中竟散落着几块花糕，他拾起一块尝了一小口，只觉得软糯中带着点花的馨香，遂又想起少女方才失措的样子，摇着头笑着道：“这个迦蓝。“

曲径通幽处，一道泉水从高处一泻而下，汇入潺潺的溪水，密密匝匝的树叶缝隙里穿过一道道光亮，映得溪水斑驳，神荼刚吃了花糕，觉得口干，就饮了几口那溪水。然而，不知是因为这溪水的缘故还是他在宴席上太久没饮水的缘故，这水一饮下去，神荼便觉得神清气爽，灵台登时清明了许多。溪中倒映出他俊朗清冷的面容，却又不知为何，他竟在这一刻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娉婷的少女模样，溪中人似在对他笑，又似在对他哭。

几片落叶顺着淙淙溪流远处，方才花糕的馨香尚存于嘴角，一丝异样的感觉在神荼的心头滋生，神荼对着倒影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穆雪，穆雪哥哥。

迦蓝，我走了，等着我，你可要等着我啊！

树缝中洒落的阳光中无数的尘埃在飞舞，它们在寂静中欢腾又在寂静中散去，留下的只有永生的安宁。

那些度溯山头的誓言，一如这飞扬的尘埃，一遍又一遍，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