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秦王政已经加冠,按理他应大政奉还,颐养天年,但……这万人之上的权力要是真的那么容易说放手就舍得放手,那周公摄国何以成千古美谈?
“如果老夫没记错,上次却邪派人夤夜传信,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了吧。”
而就在那次后,韩国被罗网牢牢控制了十年之久,他也对这个行踪不定的天字杀手有几分另眼相待。
“这次有什么事?”
“请您过目。”
接过密信,吕不韦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告诉却邪,无论是多价值连城的兵器,若不趁手,就得扔了。”
“是!”
打发走了来人,有些心烦的吕不韦又端起手边的茶盏,却发现已经空了,刚要唤人来添茶,一碗新茗就摆在了面前。
“李斯?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相国殚精竭虑,李斯岂敢玩忽懈怠。”
吕不韦冷眼看着故作谦卑的年轻后辈,他出身商贾,阅人无数,就算老了,也不至于糊涂到看不见那不计代价也要爬上高位的野心。
尤其是出使韩国归来后,他和王上的关系……有些微妙。
吕不韦喝了口茶,“王上最近如何?”
“相国恕罪,臣自归国后一直赋闲,虽在咸阳宫中,但也很久未见过王上了……但听宫人说起,王上近日似乎害了风寒。”
李斯低着头,对答如流,言语间滴水不漏,却让吕不韦眼底的冷意更浓烈了几分。
“你是我举荐的人,但也是王上的臣子,要对王上更尽心一些。”吕不韦不动声色地说教几句,“而今你已是王上的客卿,君王染疾,当日夜侍奉在侧,从现在起,你就到王上所居的宫中供职吧。”
李斯听罢,脸上一阵错愕,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被吕不韦轻拍了两下肩膀,“去吧,王上那边如果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可以来老夫这儿,老夫会帮你的。”
“是。”
秦王宫岗哨森严,上到王公下到仆婢,活动范围都有严苛的规定,行差踏错便立遭非命,可李斯一路走来却没有一人上前盘问,由此观之,必是吕不韦已经吩咐好了。
“李大人。”
“啊……盖聂先生。”
抱剑而立的白衣剑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清气息,与卫庄同出鬼谷,但比起锋芒毕露的师弟,这位纵剑传人多了些内敛,但若将此轻视于他,未免愚蠢至极。
“王上在等你。”盖聂向一旁挪了两步,“请吧。”
“多谢。”
精良考究的宫室内,在宫廷传闻中正在养病的人,此时正精力充沛地舞剑,见他来了,才收剑入鞘。
“还顺利吧?”
“王上神机妙算,一切安好。”李斯迟疑着问道,“可……王上为何会认定吕相一定会将臣派到王上身边。”
取过锦帕擦擦额头脸颊上的汗水,嬴政笑道,“仲父性情多疑,你与寡人一道回来,就注定他不会再信你,而你无论怎样避嫌,在他看来都是图谋不轨。”
“那……吕相又为何会让臣来为王上侍疾?”
“如果你是个暗探,送回寡人这里,你便毫无用处。若你不是,还可以顺便探探寡人的情况。”
嬴政瞥了李斯一眼,“寡人将你调回身边的目的,你该清楚了。”
“臣会牵制住吕相的注意,请王上放心。”
糊涂可以装,但也要适可而止,否则便是真蠢,李斯自然猜得出吕相和秦王之间的博弈,也很清楚自己的作用和价值。
“李斯。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是十之一,丢是十之九。”嬴政的手指在剑身上划过,“投机取巧这种事,还是只做一次为好。”
“臣……多谢王上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