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停在湖心的乌篷船中弥散着浓重的杀气,周遭活泼的鲤鱼飞虫都警觉地退避三舍。
“我不知道。”李开沉重地闭了闭眼,“虽说刘意是姬无夜的安排,但是……”
森罗追问道,“但是什么?”
“你也清楚,玄灵白甲,镇守一方,战力是韩国最强,刘意手下的不过是些水裆尿裤的酒囊饭袋和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
李开紧握的手咯咯作响,目光如炬地看向森罗,“他怎么可能会赢!”
“你没向南璃城求救?”
“不光是我,就连火雨公也写信向长公主求援……却都绕无音讯,现在想来,大概是送信的飞鹰和斥候都折在了半路。”
这种截杀信使,阻挠增员的情况在战场上很常见,李开觉得若是易地而处,他也绝对会如此作为。
森罗也没再问,反而说起了胡夫人和弄玉的事,“弄玉死在了雀阁,听说胡夫人病了一场,之后就愈发虚弱了。”
森罗摆弄着不知何时落入窗台的枯黄树叶,“受了伤的花木若不能被好好照料,很快就会死的。”
瞄了一眼面色不显,装听不见的李开,森罗建议道,“你该回到她身边。”
“我只会带给她更大的危险。”
这些年,李开一直在想,若当初他未曾越过那一步,胡夫人是不是会有一个更好的人生。
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难免对心爱之人心怀歉意。
“你远离她们又怎么样,弄玉不还是死了吗?”
可森罗看着他一副内疚自责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我,夜幕,流沙,百越……之后的争斗只会更加惨烈,不论是我还是流沙都没有精力去顾及一个病弱又毫无价值的失心妇人……你若是觉得怎样都无所谓,就让她听天由命吧。”
森罗带着讽刺地冷笑道,“其实对一个没了女儿又没了爱人的苦命女人,这样死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开的眼神里透着煞气,兵锋出窍的气势直直向森罗压来,却未撼动她半分。
壁立千仞的坚毅和不动如山的浑厚,胜而不骄,败而不馁,这才是三军统帅的气度。
“我会一直守着她,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李开踏步走出船舱,被等在外面的蓑衣客引上了另一艘正在等候的渡船。
“小姐已经安排妥当。”蓑衣客将伪造好的身份文书和一枚青铜令牌递给李开,悄声道,“左司马府上的守备军士已经全部被替换成了玄灵军的人,有了这枚令牌,他们会听你的命令行事。”
“好贿者断其财,忠义者夺其志,多情者乱其心……”
“阴谋可破,阳谋无解……殿下着实有陈将军和长公主的遗风。”李开磋磨着令牌上的飞鹰纹络,朝蓑衣客笑道,“玄灵军的锋芒必将会再次震慑天下。”
“小姐自是惊才绝艳。”蓑衣客欠身让了一步,拱手向李开道别,“李大人,就此别过,还望保重。”
待到孤帆远影随着水流消失在长空尽头,蓑衣客才回到船舱,看着站在窗前迎风眺望的森罗。
“小姐,人已经走远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啊~时间过得真快。”森罗望着昏黄的太阳沉入地平线,低声喃喃,“这十年,这一年……都好像做梦一样呐,你知道梦和现实要如何区分?”
“血液的腥味和受伤的疼痛……它们会告诉我什么是真的。”瓷盏坠下深水,杯中浓猩的绯红茶汤丝丝缕缕地飘散,“也是时候告诉那些醉生梦死的东西,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蓑衣客识趣地退下,他知道小姐此时不需要他的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