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章 却道何所求(1 / 2)射天白鹿首页

琼哥儿走后,温白麝没有再走出厨院。

虽说管家爷要求他不得落下伙夫的工作,但现实是,根本没有人过来给他菜单,甚至连离这边比较近的院子都没有动静。

只有老雁南啼秋江水,西风漫卷落庭槐。

不过他很沉浸于这种状态,毕竟寻常的杂役活计实在是过于繁重,很容易把属于他自己的时间压榨干净。

此刻,正是早秋午后,他久违地掏出藏在怀里的菜谱,坐在坟前,任由清风去翻书,翻到何处,他便读到何处。

菜谱的名字叫麝香记。

麝香,味辛,气极香,可以醒神。

这不只是他唯一的放松方式,也是对于他来说,最能专注思考的方式。

从青云院回来到现在,他的内心一直都有些激荡,尤其是在和琼哥儿一番交流后。

毕竟今晚他要去做的事,不比以往任何一件。

山水家院。

老祖来到关中后建立起来的第一个院子,温府的第一个院子。也是温府上下,规格最高,占地最多,气势最雄浑的院落。

据温白麝所知,自老祖闭关以来,虽然并没有明文条例规定,但除了管家爷和大老爷,以及负责打扫的琼哥儿,再没有第四个人有资格进入院内。

而这十来年的闭关,不止是将老祖本身从温府的视线中剥离开,也让很多曾经跟随老祖的老一辈,渐渐失去了自己的话语权,到如今,真正还掌握着军队或者商业实权的院落,不超过一手之数。

尤其是在最近几年中,这种辞旧迎新的风气更盛,已经深刻地影响到年轻一辈人。

温府一直在打碎旧的,建立新的。商业,军伍,朝堂,整个温家力量一直在膨胀,府上义子们的生活也逐渐好过当年,老祖亲自管理时的时代。

在这种情况下,每年试图硬闯山水家院的年轻人,都会比上一年更多,其中不乏一些公认的青年才俊。

无论他们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武库,亦或只是想要见一面老祖真容,而现象的深处,是年轻人们对老祖威严的渐渐轻视。

但温白麝从来没有轻视过老祖,而更多的是疑惑,甚至于,在最近几年里,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疑惑就像暴雨前的乌云一样,愈发难解。

虽然对于老祖的真名,所有人都缄口不言,但其事迹,温府内却流传不少,他也早就听过很多。

比如,讲老祖出山时,与他师傅约定,不负师门,而后驮着他师傅赠与的,一根重达数千斤的铜柱,从川内走到关中,从军救世。再比如,讲老祖退伍时,与当朝皇帝约定,不负江山,又背了一根一样大小的柱子,从应天府走回渭城,就此闭关。

一柱刻凤,一柱雕龙。

一个是义,一个是忠。

这两根大柱子,现在就立在温府门前。

可温白麝在门前扫了三年的血,亲眼见识到血池和铜锈渐渐连接在一块,染成同一种红褐色。

他没看出这两根铜柱上的锈迹,与地上血迹有什么区别。

更没有从柱子上看出什么忠义。

正相反,温府门前无数的尸首,温府内部不知多少无故消失的人们,尤其是那个教了他三四年的老伙夫的死,让他对老祖有些不太美好的印象,有些不太必要的戒备。

老伙夫死的时候八十二岁,在温府做了一辈子的饭。

所以这次夜闯山水院,比起这个名满中原的院子本身,那个稳坐在山水深处的老祖,才是他眼中最大的一片乌云。

他要亲眼见到老祖,替那些已经说不了话的人,替自己这个很可能就要说不了话的人,问一句:

“若是规矩出了错,谁来履行规矩?”

。。。

离开厨院前,他做好了能做到的一切准备。

或者说,他从老伙夫死的那一天就在做这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