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没有回来?
“被马匪杀了?”章同沉声问。
那些马匪,敢杀西北军的兵?
韩其初皱眉沉吟,“未必不敢,总有些亡命之徒。”
西北军与马匪有旧怨,既然杀过一批人,定有些怀恨在心的。
不成想,鲁大摇了摇头,“人不知道死了没,也不知道活着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马匪干的!”
案上烛台火光如豆,衬得西北汉子眉宇阴沉,眼里有火在跳。这也是今晚他将暮青等人叫来的原因,这小子擅长查案,或许能帮帮忙。那些派出去的兵都是西北军的精军,他手下的老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绝不容许他们连尸体都找不到!
韩其初和章同互望一眼,面色凝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即是说人都失踪了!
“老子派出去的人都是军中斥候探马,西北土生土长的汉子,乔装个个是好手!边关一遇战事,百姓出门大多结伴,他们就扮作结伴去葛州城的百姓。他们跟老子定下的是百里一暗号,一日一联络,可是三拨派出去的人都在进入葛州城前三天失去的联络。此处离葛州城有八百里,那十三座马匪寨子就在前头方圆五百里内。”
百里一暗号,进入葛州城前三天失去联络,即是说,人是在离葛州城前方圆三百里的内失踪的!
西北广袤荒凉,马匪猖獗,狼群环伺,人若死了,黄岩下一丢,或被野狼叼去,或被风沙埋了,失踪几个人太容易了。人是失踪在匪寨附近的,马匪打家劫舍,抢掠过路商队,几个百姓他们许瞧不上,但未必会放过。西北军的汉子身手都不差,若遇打劫,马匪有杀人之心,他们势必反抗。这一反抗,身份必定暴露,他们要么被杀了,要么被抓了。
若被杀,马匪与西北军有旧怨,曝尸的可能性比较高。
若被抓,总该会派人下帖,商议放人的条件。
可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怎么回事?
“将军可否告知,这些马匪有多少马匹?”章同问,他想不通,西北军主帅元修有战神之称,马匪既然被他剿平过一次,为何还敢为祸?即便边关起了战事,西北军折损了些,需从江南征新兵,可这些马匪怎敢保证战事必败?难道不怕西北军战后回头再剿匪,他们便再无活路?就算如其初所言,这些人已成亡命徒,不在乎日后生死,那从江南来的五万新军呢?西北军身陷边关战事无暇他顾,从江南行军而来的五万新军却可以拿他们磨刀。这些人傻了?难道想不到新军想拿他们磨刀?
十三个马匪寨子,五万大军,他们何以为抗?
若不能相抗,何以敢动西北军的兵?
他总觉得,这些马匪重聚为祸之事,有些蹊跷
韩其初闻言,眸底忽有亮色,望着章同笑了笑。章同心骄气傲,区区马匪,若是往日,他定不会放在眼里,今夜问出此话来说明他心中已有几分谨慎,已肯用脑子,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
行军两个月,与他一同从家乡报名从军的人,已见成长。
而这成长
韩其初转眸瞧了眼暮青,这成长与这少年分不开,若非她这一路一次次的撼举,章同的棱角绝不会如此被打磨。
暮青未说话,只低头瞧案上地图。月杀依旧那张冷峻的脸,瞧不出情绪波动。
听鲁大道:“现在这些马匪有多少人,老子也不知,不然也不会派人去探查。但当初老子随大将军剿匪时,这十三座寨子,马匹足有一万多数!”
“一万?”章同和韩其初齐惊。
一万多马匹,便是一万多骑兵!
不知这些马匪寨中如今有多少骑兵,若还有这么多人,再踞山寨险要之势,确实可与西北新军一抗。新军虽有五万大军,但都是步兵,自古步兵对阵骑兵便有先天劣势。野外战争,骑兵的冲击力向来都是战场上的王者,只要兵法战术不失,一般都会胜利,就算失利也可全身而退。步兵却无此优势,面对骑兵,步兵只能以阵型阻止骑兵的冲锋,否则只有被屠戮的命运。
那么,如今这些马匪寨中的骑兵是否也有此数?
“这便是老子想要查的!老子在江南征兵之时就收到大将军的传信,大将军也觉得马匪重聚为祸之事有异,要新军进葛州城前,定要将此事查清!”鲁大道。前线有战事,后方不能生乱,新军到达边关前,匪祸必须要剿平!
“别查那些马匪寨了。”暮青忽然开口。
她一开口,帐中人都愣了。她自从进帐就问过一句话,接着便只听不言了,大家都商讨完了,正准备讨论从何处下手查呢,她竟说不查马匪寨?
那查啥?
暮青忽然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在地图上葛州城外三百里的范围内一划,她手指划过之处,一处寨子也没有,反倒是在地图上标示出来的村庄上圈了一遍,“有问题的,是这些村子!”
鲁大、老熊、韩其初、章同和月杀的目光都落在那些村庄上,抬头齐望暮青。
暮青道,“人是在离葛州城三天路程的范围内失踪的,不要考虑他们失踪前有没有遇到马匪,身份有没有被识破,被抓了还是被杀了,这些想法毫无帮助!失踪前他们遇到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失踪前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的目的是探马寨的虚实,想想他们一路上会做的事,除了每日一联络,百里一留暗号和每天的赶路,他们要做的便是四处打探搜集消息。不同于呼查草原沿路来的数百里无人烟,葛州城乃西北首邑大城,三百里外有不少村庄!村庄是借宿和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如果是我们,我们会过这些村子而不入吗?”
除了月杀依旧冷着张脸外,其余人皆目露亮色。
“既然他们会进村中借宿,伺机探马寨的消息,而他们正好是在这段时间内失踪的,那么这些村子我们就该去查一查。重走他们走过的路,重做他们做过的事,真相或许就会在我们眼前出现。”暮青的手再次来到地图上,在一处落下,“葛州城外三百里,离官道最近、最大的村庄上俞村!”
她抬眼望向那几双激动的眼睛,“目的地有了,何时出发?”
黎明时分,一行人才出发。
鲁大乔装成一名归乡的员外,暮青扮成他的小厮,韩其初扮成账房先生,老熊、章同和月杀扮成家丁,六人换了身百姓衣衫,出军营时天刚蒙蒙亮,一辆马车停在一道巨大的黄岩后。
鲁大已在车里等,韩其初是账房先生,自可与他同乘一车,暮青是小厮,按理该在车外,章同对她道:“你和其初都去车上,老熊驾车,我和越慈在外头就够了。”
暮青挑了挑眉,不说话,只跳去马车一侧坐了,没有进车内的打算。她是小厮,小厮和员外同乘一车,路上若遇上马匪劫道儿,必露马脚。
章同皱眉,望暮青背影,晨阳刚从地平线上冒了个尖儿,那金辉便将西北广袤的黄土路映得天地一色。她一身素布青衫,在这天地风沙里,背影如江南岸上一抹翠色,清卓不可言,入得目中来,便再难消下心头。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那肩线,柔得一抹弯月似的,哪是男子能有?
他知道,那平平无奇的眉眼定非她原本的容颜,天底下何等容颜的女子能行她所行之事?
他也知道,那周二蛋之名定非她本名,哪有女子叫这等名字?她女扮男装从军已够惊世骇俗,怎么忍心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儿?
章同望着暮青的背影,不由有些发怔。月杀看着他发怔的眼神,再循着望向暮青,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时,马车里传来鲁大不耐烦的声音,“谁他娘的要跟老子同乘一车,赶紧进来!”
韩其初赶忙打了帘子,蹬了踏脚便要上车,动作却忽然一顿,望着马车内,怔住。暮青发觉他停了上车的动作,转过头来,一眼望见车内鲁大,也怔了。
只见马车里,一松褐锦袍的男子大咧咧坐着,眉似刀,目如铁,鼻梁下巴都似被刀锋削过,铁骨铮铮的男儿气,竟有三分英俊。
鲁大被瞧得恼,不自在地把脸转向车帘,躁怒道:“瞧啥瞧!老子不就是把胡子刮了?娘的,老子在西北太出名了也不好,那群兔崽子都见过老子,不把胡子刮了,认出老子来咋办?”
“将军刮了胡子,还真不难看!”老熊笑道,原先蓄着络腮胡,将军总看起来邋邋遢遢的,这胡子一刮干净,倒显出几分英气来。
“滚!”鲁大怒骂,“这脸胡子跟了老子多年,回头老子一定烧了那些马匪寨子!”
老熊哈哈大笑,鲁将军出了名的爱他的络腮胡,还曾经唆使大将军也蓄起来,说那有男儿气,如今胡迫不得已刮了,那些马匪怕是要倒霉了。
韩其初也笑了笑,这才上了马车。
外头,老熊驾着马车,暮青坐在马车一侧,章同看着她身旁的空位,正犹豫着坐去她身旁还是坐去对面时,听见月杀道:“这边!”
月杀已坐去暮青对面,冷着脸挪了个空位给章同,章同看了眼他,脸色有些难看。这人不是他们伍的,但属同一陌,湖边演练那晚是他手底下的兵,当时没注意此人,直到他自荐当诱饵去引呼延昊。他似乎跟这小子没仇,他这张冷脸是为何?瞧他不顺眼?
若平日,章同定去与暮青同坐,不与这讨厌的小子挨着,但
章同瞧了眼暮青的背影,终是转头,一跃上了马车,与月杀挤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