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装备着装到身上后,司徒天不由得打起精神。
今天一整天也要想办法扮演好女人的角色。
不鼓足干劲的话,心就会受挫。
『你,是谁?』
好像会有人突然一脸认真地这样问,所以很可怕。如果被这样说,心脏肯定会停止跳动。
看到周遭的人至今为止的反应后,司徒天开始隐隐约约明白宫水三叶是用什么方式说话的。
虽然开始明白这件事,但要一整天贯彻到底果然还是很困难。在中午前就会确实地开始露出马脚。司徒天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回男人的语气,让学校那些人吓一大跳。虽然他一直有在反省,却还是改不太过来。
或许还有必要再略做调整吧。「啊,对了。」
司徒天发现眼前就有一篇绝佳的文章。那是三叶留在手机里的备忘录。总之这玩意儿就象是宫水三叶用喉咙发出来的声音吧,所以只要能语气自然地说出这段文字就行了。
他试了一下。
「……说真的!总而言之就是!不要用我的身体乱来喔!」
司徒天也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刻意了,就像业馀剧团的素人戏剧表演一样。
「——还有,我想你应该明白才对!如果进入女子更衣室,我就会用某种方式报仇!」
司徒天努力地试着恐吓,不过声音里却少了一些魄力。
他试着像这样读了两三次,却开始觉得这样很蠢所以停了下来。司徒天忽然感受到某种视线,所以四处游移着视线,结果发现纸门微微开启,有一对小小的眼睛透过那道缝隙窥视这边。那对眼睛眨了几下,骨碌碌地动着。
「呜喔!」
这不是在演戏,而是发出真实的声音。在昏暗的日式房间内遇上这种事,根本就是横沟正史的民俗风恐怖世界。
是妹妹四叶。她跟三叶岁数相差甚多,还只是小学生而已。纸门微微打开,在另一侧的小学生歪着嘴角,一高一低地抬起眉毛,有如虾子般休休休地后退并轻轻关上纸门。虽然完全没吭半声,不过如果硬是要替那副表情安上台词——
「呜恶。」
就是这种脸。
司徒天赶时间似的离开家里。到学校为止的路途有一半是跟妹妹一起走的,所以用不着感到迷惘,跟妹妹分开后也是一条路通到底,没有任何问题。
糸守镇这座小小城镇是围绕糸守湖盖起来的。糸守湖是在山地正中央向下凹陷,却也没有那么大的湖泊。深山里面突然出现湖泊的风景还挺有幻想气息。
湖泊呈现被山地包围的状态,所以湖泊四周均是斜坡,民宅跟道路都是在各处斜坡又填又挖硬弄出来的水平地面上盖成的。因此道路几乎都是环状路线,不管是去程或回程差不多都会抵达同样的地方。
司徒天望向左边的景色。
比道路还低的斜坡上种了树木,远景从没有种树的中断处映入眼帘。糸守湖的水面被风吹拂扬起小小波浪,在晨光照射下有如雕花玻璃闪闪发光。
另一侧是被绿色树林完全覆盖的群山景色。那儿有的地方颜色略淡,有的地方既深郁又浓绿,像这样制造出复杂的阴影。
以视线来回轻抚群山这般复杂的表情后,司徒天心中涌现近似感动的情感。
说不定这就是所谓的乡愁吧。
司徒天是在东京二十三区土生土长的人,而且还是在山手线的内侧,所以他并没有所谓的乡下老家,也没做过回老家之类的事。
所以他不是很懂思乡情怀这种感觉,却也觉得心里好像痒痒的。
司徒天忽然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凝视这幅景色。他放宽视野,试图将这整幅画面烙印在自己的意识中。
光线被湖面反射而舞动,群山黑压压地寂静无声,这幅景色迎面吹来风儿,调戏身躯轻摇秀发。
风中有着气味。就像水与土壤还有树木的气息被封入小得看不见的透明胶囊里,然后夹杂在风里,吹到脸颊上又忽然爆开的细微气味。
在这座城镇上,司徒天初次体验到何谓风中的气息。
他有一种预感。
未来自己将会与这幅景色一起想起「怀念」这种概念吧。
这幅景色
司徒天并没有回归某处的概念。对他而言,这种意象或许就像由神所赐予有如「故乡」般的事物吧。
虽然不是在语言层面上清楚地如此认知,司徒天却体会到了这样的感觉。「一大早就在那边感慨万千什么啊?」
某人从后方把下巴放到肩膀上。回头一望,只见名取早耶香正摇晃着发辫站在那儿。
在她身后,理着和尚头、体格壮硕的勅使河原克彦正一边牵着淑女车一边追上来。
根据司徒天至今为止观察的结果,这两人跟三叶是家人之间也有互相往来的儿时玩伴,在学校里几乎都是三个人一起行动。用这附近的说法来表现的话,就是所谓的「同伴」。
司徒天当初认为「跟熟知三叶的人长时间一起行动很不妙」,所以对两人很有戒心,不过他立刻明白事情并非如此。这两人都是个性相对温和的人物。
所以并没有那么怀疑三叶的人格(的内在)。特别是早耶香,就算多少有些可疑之处,她也会问司徒天:「你在干嘛啊?」所以可以立刻进行调整,老实说真是帮了不少忙。
基于这些理由,司徒天决定在学校要尽量跟这两人黏在一起。就三叶的行动而论,这样做似乎比较自然。如果要追求真实感就得叫两人「早耶」跟「勅使」才行,不过将距离拉近到这种地步令司徒天感到犹豫,所以他都是用「唉」或是「我说啊」的感觉蒙混过去。
「你头发又乱糟糟了,连裙子都没折短耶。」名取早耶香轻轻捏住司徒天(应该说是三叶)只在脑袋上扎成一束的头发。「又睡过头了吗?」
「是睡过头了没错,不过这个我已经尽力了……」
司徒天摆出快哭的表情,打算用原版三叶的口气说话的决心也在同一时间崩溃。「裙子这玩意儿不可能再短了。」
就司徒天的角度而论,他完全不明白世上这群名为女高中生的人们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穿上这么短的裙子。站在旁边看的话,他会单纯因为女孩子穿的裙子很短而感到开心,不过一旦是自己要穿上,就没有比这个还要恐怖的事情了……
早耶香歪头说道:「你呀,之前可是说过裙子长会影响身为女高中生的精神之类的话耶。」
「那家伙说过这种话啊……」司徒天在口中轻声低喃。
「到学校后我替你绑头发吧?」
「不,不用了啦。」司徒天如此拒绝后,嘴里又喃喃低语:「毕竟我没自信自己解开头发……」「不过这样也不错啊,跟时代剧的剑豪一样。」勅使河原插了嘴。「就像《新吾二十番胜负》之类的片子。」
「你把这个叫作发髻啊!」早耶香皱起眉,用手肘顶向勒使河原。「话说那是啥啊,电影吗?」
「大川桥藏。」
「是谁?」早耶香跟司徒天齐声说道,连面面相觑这个动作都左右对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