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爬上岸时,鹿鸣涧瞬间就脱力倒地。
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泄了。
大老虎被唐乾射成筛子,唐乾被鹿鸣涧溺毙,而鹿鸣涧自己其实也好不到哪去——身中数毒,眼前五彩斑斓、不辨东西,“饮血蛊”反噬,修为全失,挂彩无数。
鹿鸣涧咬破了一点舌头,让自己痛得不要晕倒,靠着大石头给自己处理伤口。此行太过凶险,根本没空保护包裹,本就不多的物件和丹药破损无数,或者被浸湿,还能用的没有剩下多少。
将仅余的一点回气药品全部吞下,鹿鸣涧挣扎着给自己驱毒。
好在这次没有别的野兽再来打扰,她成功运行了几遍“清风垂露”,终于将唐乾留下的各种毒素排除了个干净。
摇摇晃晃站起来,鹿鸣涧踉跄着在渭河畔寻了几株野生的止血草,随便给自己几处大伤换药,本还想在林间寻些野果、野味果腹,以补充体力,却不知不觉间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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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鹿鸣涧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床榻。似是在什么人家的卧房。墙上挂着兽皮、弓箭,这应该是个猎户的住处。
她身上的血迹、污渍居然都不见了,穿着身不太舒适但干净的麻布衣服,盖着温暖柔软的厚被子。而她自己那小包裹就放在枕头边上。
这屋子里虽无光亮,但门帘外有摇曳烛光,还有两道相对的人影,正压着声音在争吵。
女子强硬道:“我不管,在哪儿捡的你就给她扔回哪儿去!”
“她一个姑娘家受了那么多伤,躺在野地里,还不让虎狼叼去吃了?”猎户先是辩解,继而声音低了下去,指责地道,“莲娘,原先你是那么善良温柔、善解人意的姑娘,我真想不到,你怎会说出这样冷血无情的话……”
鹿鸣涧听出来了,是猎户救了她,而他妻子不乐意,正与他争执。
叫莲娘的女子声音越发尖锐和大声,带上了哭腔道:“我冷血无情?你道我是酸你捡了个年轻小娘子?我告诉你马老六,我就是怕你啥也不懂惹到祸事了!她光着身子、来路不明的,你再看她那一身口子,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什么时候起来,反把咱们一家灭口了!你就知道善良温柔顶个屁用了!”
门帘上人影重叠了起来,应该是猎户马老六抱住了莲娘在安抚。
莲娘抽搭道:“这时节生意不好,我炊饼也一天卖不出去几张,咱们俩饿肚子事小,孩子也成天只能啃干馍,常跟我哭呢……三天了,你什么肉都打不到,背了个陌生女人回来,我骂过你一个字吗?她的身子不是我给洗的?她穿的不是我的衣服?躺的不是我的床?你倒好,还在这和我吵架,说我不善良不温柔了……”
马老六抱紧了他媳妇,声音也带上了点哭腔:“对不起,莲娘,是我混蛋,我没用,我急了才会说你……”
莲娘呜咽道:“……小声点,别把孩子吵醒了。”
鹿鸣涧掀开门帘,出现在这夫妻俩面前。即便在橙红烛光的映照下,她依旧显得面色惨白,唇色青紫。
马老六抱紧了媳妇,莲娘也微微畏惧地靠向了她男人怀里。
鹿鸣涧勉强地笑道:“大嫂说的是对的。大哥,谢谢你了,为了不给你们家带来祸事,我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