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慈已经被冯睿智狠狠欺负过一次,哪里还能忍得下气,抢回自己的汤碗,顺势将汤水全泼他身上。
“是啊是啊,我什么都能吃,比不得你人丑多作怪,矫情,你那么喜欢施舍,就施舍你的衣裳喝汤吧,你的衣裳常年包裹你这种腐肉,也真是辛苦。”
“还有啊,这种低级的手段,街头王泼妇都不用了,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做事不会动脑子吗?你娘生你的时候把你脑袋夹扁了?”
“哦哦,是不是她生的时候糊涂了,把孩子丢了,留下紫河车养大了。”
汤水顺着冯睿智的头发淅淅沥沥地往下流。
他那不可一世的纨绔仪态变成狼狈,本来还算清秀的五官更是被极具侮辱的词句,扭曲成了狰狞可怖的样子。
比起英慈上次给他的那一铁头来说,语言似乎是厉害百倍的武器。
冯睿智不知是被其中哪个词戳了心窝,抬眼透过湿漉漉的发丝,狠戾地盯着英慈,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戳骨扬灰。
英慈非但没有害怕,心中反倒有点痛快。
这才哪里到哪里啊?
他冯睿智不是喜欢利用自己独有的金钱和暴力镇压别人么?
她不过是以牙还牙,找出优势,利用口舌,稍微回敬他而已。
在场其他人呆若木鸡——
“杜焕义”是吃了豹子胆吗?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就像蜉蝣撼大树!
丁无期冷汗都流出来了,命令几个手下去抓住英慈。
“杜焕义你不想杜家死绝,就赶紧跪下来给老大道歉!”
迎面而来的那些面目扭曲、身材高大的男人,又让英慈回忆起在“石阵”发生的事,她身子微微颤抖,努力压制住恐惧,怒骂了一声:“滚,别碰我。”
说罢手撑桌面一跃而起,抬腿将那几人踢翻,不让他们碰到分毫。
“今天我要杀了你!”冯睿智勃然大怒,分开众人,朝英慈扑去,却被褚奇峰死死抱住腰。
“做什么!不许碰她!你这个恶心的东西!”褚奇峰从邬陵口中听到那日发生的事后,就一直想狠狠教训冯睿智了,苦于一直没抓到人,这回见他主动送上门,毫不犹豫地将他拖到地上,与他扭打在一起。
可惜褚奇峰嘴上厉害,但性子柔和,生平最大的出格除了进仓库拿回画卷,就是开锁偷吃的,从没脸红脖子粗地跟人干架。
没几个来回,就被冯睿智反手推到地上,单方面挨揍。
“住手!”英慈从身边抄起一条木凳,竖着朝冯睿智劈过去,“冯睿智,这回是你先惹我,今天就这样算了吧,不然我豁出去了!”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就要见血,围观的学子屏气凝神,一个个不敢吱声,聂子元就摇着山扇进入馔堂,身后浩浩荡荡跟了十多名拥趸。
如今他已是明德书院学子中的王,气势与刚入学时已截然不同。
丁无期有点慌,他虽然现在是冯睿智的狗,但也时不时也会偷瞄聂子元家的粮,不愿意当面顶撞他,想营造一种“食君之禄”只能“忠君之事”的老实态度,慌忙凑到冯睿智耳边,小声提醒。
“老大,聂公子来了。”
冯睿智刚在聂子元那边吃了瘪,搞不清褚奇峰和聂子元的关系。
褚奇峰趁冯睿智发愣,抬起膝盖狠狠顶向他小腹,这才摆脱冯睿智的压制,吃疼地拧起眉毛,摸了摸已经流血的嘴角。
这人说话气势恢宏,打架的本事,其实跟小时候的英非俊差不多啊。
英慈在内心叹了口气,木凳一横,把褚奇峰拦在身后。
邬陵混在聂子元的拥趸之中,淡淡地看了英慈和褚奇峰一眼,转向聂子元,依然不咸不淡地提醒:“子元兄,有人在欺负我们的舍友奇峰兄。”
冯睿智总算反应过来了,聂子元这会儿被众目睽睽地盯着,自然不会放下舍友不管。他现在人不如对方多,单打独斗也不是对方的对手,心中发虚,指着褚奇峰动低吼。
“明明是他先挑衅。聂子元,管好你的人,不然下次你们就没这么好运了。”
“是你先挑衅杜焕义!现在装什么好人!”褚奇峰不满地纠正完,又拉着英慈继续用饭,笑眯眯地看着她把他给的肉丝吃完,带着她去了上次两人谈心那亭子。
这会儿红霞漫天,老旧的亭子不似那个月夜的冰冷脱俗,多了些暖洋洋的喜气。
六角亭屋顶有个小平顶,六条正脊围着平顶宛如柳枝般顺直而下,角下的十二只小兽在余晖中,雄赳赳气昂昂地有了生机。
牌匾上的几个大字被它们衬得刚劲有力。
“自思亭。”
英慈不由得好笑。
这些个纨绔谁自思了,不都是被教习逼着收敛性子么,还是一个赛一个的自私。
不过笑着笑着,表情就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