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让,承让。”郑石这才喜滋滋地摸出“明德券”,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等他离开,褚奇峰数着券,脑子晕乎乎的,始终觉得自己在做梦:“这样就卖掉了?”
英慈从他手里抽走十张“明德券”,而后将自己做的那只青花碗塞到他怀里。“对啊,你的卖给他,我的卖给你。”
褚奇峰这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道:“不对啊,刚刚你不是说卖八张吗?”
“怎么?我帮你卖画没有工钱啊。”
“那当然应该有。”褚奇峰这才算过来了,怪不得他哥将他送到明德书院,他这算账的本事的确需要学。
英慈收好“明德券”,又去看其他人买的东西有没有降价,一圈下来,她差点笑死。
大概是这些纨绔平日只是买,不缺钱,都不怎么会卖东西。
都以为自己标价高,才是好东西,买的人才多。
但偏偏手里又没几张“明德券”。
这超出了他们的常识,明明是很简单的事,但一个两个都愣住了。
不过她也没准备买什么物品,只是打听打听价格,等到程大胡子喊收工的时候,再出价,到时候有人慌了,肯定会卖到底价,所以不慌。
邬陵紧紧跟在她背后,拿着本子做记录:“焕义兄,刚才我帮了你对吧?”
英慈爽快承认:“有话直说?”
“帮我完成这两笔买卖。”邬陵倒是不客气,“我虽然擅长记录,但不擅长价格方面的事。”
英慈倒也不推托,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邬陵倒是帮了她不少,余光瞥见付红云一脸不知所措,似乎马上又要开始嘤嘤嘤,于是也顺便帮了他一把。
等到课程结束,她所在的寝舍,除了聂子元守着簪子,没有卖掉,也没有看上和买入其他什么物件,其他人都收获颇丰。
她更是以将瓷碗卖出十张“明德券”的高价后、花一张“明德券”、低价购入一只巴掌大小的木佛、净收九张“明德券”,得了全书院第一,从程大胡子那里拿到奖励。
付红云一脸担心:“聂子元,要么你降价卖掉簪子?若是课业无法完成,我们被逐出书院,往后的日子恐怕难过。”
聂子元却啪地一声打开扇子,扇去脑门上的汗水,挤出个骄傲的笑容:“这世上货分几等。我已经将这镯子价格降到最低,若是将珠玉卖出瓦砾价格,便是破坏市场。盗亦有道,何况我们商贾,所有买卖都要有原则。”
书院的大多数学子闻言格外感动,他们其实早就打算凑券买下聂子元的簪子,但是因为谁都想和聂子元亲近,结果闹到课业结束,都没确定到底哪几个人去拿簪子,和聂子元一样基本一无所获。
“你们如此挥金如土,以为你们变通思路会很快,哪知道你们连市井里买菜的大娘都不如。”程大胡子不由得好笑,拿着棍子在空中一舞,“今日要给你们上的课便是讨价还价,杜焕义,上来,讲讲你是如何讨价还价的。”
英慈诧异至极,不过看到众纨绔投来的认真眼神,还是轻咳两声,走到众人前面。
“砍价自然就是低买高卖。”
“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只有卖不出去的价格。”
“买卖东西不能让对方知道你们的底线,买时要往底线下方压,卖时要往最高价上抬。”
“买东西要盯住对方物品的缺陷,还有你知道的市价,当然最重要的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砍价犹如战场……”
还没等她说完,冯睿智插嘴:“这些我们不是都知道么!要你说什么!”
英慈也不客气地回击:“那你怎么没有以最少的券买到什么好东西呢。”
冯睿智屡次想压制“杜焕义”,反倒被她折磨得面子全无。
先前畏惧他的那些学子如今见了他,眼里就止不住露出嘲讽。
这次课上冯睿智本想强买强卖,可学子们见了他就躲得远远,根本没人理会,最后还是丁无期他们几个学着“杜焕义”,互相换来换去,才勉强凑到五张“明德券”的差价。
不过在惩戒堂过了一夜之后,冯睿智冷静了许多。
他终于认识到,来硬的,自己恐怕不是“杜焕义”的对手,还不如挑拨聂子元与她鹬蚌相争。
于是挑衅地抬起眉,说出丁无期教他的话:“行商重要的是坦诚,你能低买高卖,靠的不过是奸诈。我没挣到几张明德券,是因为我品行高尚。我认为聂子元说的对,他才应该向我们传授经验。”
丁无期巴不得讨好聂子元,趁机挥着胳膊,带领其他人大吼:“聂子元!聂子元!”
冯睿智继续往下说:“若是同样的物品,在合理的价格范围内,聂子元肯定比你能低买高卖。”
聂子元也不知道冯睿智是哪里不对劲儿,竟然忽然拍起自己的马屁,但见邬陵在边上安静地看戏,想起他非说他喜欢“杜焕义”,心中不由得生出逆意。
“我愿意和杜焕义比试,不知杜焕义如何?”
英慈小手一勾:“来。光比有什么意思,至少拿一张‘明德券’出来做奖励,谁赢了谁拿走。”
聂子元笑道:“不如还是老赌注,谁输了谁离开书院。”
“同窗切磋是好事。但在我眼皮子底下擅自决定学子的去留,胆子是不是太肥了!”程大胡子不满地提醒两人,然而他的声音,很快被惊讶的学子淹没。
“我本以为他们两人关系不错,怎么会这样水火不容?”
“杜焕义什么时候得罪聂子元了?”
“好像入学之前,两人就有积怨。”
“我虽然觉得杜焕义人不错,但若是聂子元看她不顺眼,那她肯定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吧。”
人就是如此自私。
前一瞬,你为他们带去利益,便是好人,后一瞬,你阻碍他们的利益,便十恶不赦了。
英慈倒也对其他学子没抱那么高的期望,她比他们还卑鄙,来明德书院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银子,虽然中途闹出些幺蛾子——
什么身子被看了,什么介绍“表妹”遭拒,什么和聂子元纠缠……
但现在一切都好啦。
她在击鼓放课的最后时间,用一张“明德券”,买下了同窗的木佛。
那巴掌大的小佛像坐于四足台座,波髻纹理分明,唇角含笑,通肩大衣紧贴着丰腴的身体。
做过白瓷佛像的她一眼瞧出那是南北朝的货。
肩部破了一道小口子,可窥见里面露出淡淡的金色,想来里面还藏了金子。
不像她带去书院的那只青花瓷碗有价无市。
可值钱了!
再过两天,等书院放假,她便把“明德券”还给舍友,光明正大地拿着佛像,到集市上卖个四五百两银子,还愁明月坊不起死回生?
这学真不用上了!
感谢纨绔堂,感谢“明德券”,感谢程大胡子,感谢“挥土如金”的点子。
英慈心情大好:“一言为定,输了就走。”
冯睿智眼里露出一道阴险的光:“既然双方都答应了,挑战开始,由我来规定卖出的物品,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
“随便。”
聂子元和英慈刚同时说完,就见冯睿智咧起嘴角。
“杜焕义的唇。”
英慈:????
这人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