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智!”冯夫人激动地起身,眼里快喷出火来,“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在书院这些日,竟然被同窗欺负,现在连真话都不敢讲了么,你放心,娘会为你讨回公道!”
“啊?”褚奇峰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也太颠倒是非了吧。
冯睿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娘,走吧。”
他的反应出乎英慈、聂子元和褚奇峰的意料,冯夫人气得浑身发颤,狠狠扫了英慈等人一眼,只能随着冯睿智走出山长的住所。
英慈等人望向山长,忐忑地等他说些什么,山长却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又另外铺开一卷纸,继续画画。
褚奇峰出了门,忍不住频频回头:“没想到我们山长看起来一点都不关心书院的事,就是个画痴,和我倒是挺像。”
英慈小声道:“也挺合我胃口。”
褚奇峰眼里顿时放出光芒:“是么是么?”
英慈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琢磨着,看起来凶悍的程大胡子,咳个没完的张书生,还有没事就揉她脸的许大夫也都不错,只可惜认识不久就要分开了。
胸口有点堵。
缓步出了书院,与褚奇峰、聂子元等人沉声道别后,更是鼻子发酸,生怕他们看到自己情绪崩塌,于是攥紧包袱下山。
其他人都有轿子或是马车等着,就她一个人靠两条腿,没多会儿就被远远甩在后面。
此时天空泼墨似的盖过头顶,远处已经能隐隐听到野兽低吠。
她的心禁不住一阵乱跳,判断了一下大致方位,便要抄近路回家。
途中路过一条小溪,她蹲下喝了点水,扯开衣领透透气,正打算继续赶路,回头,就见一辆马车在身后停下。
四匹白色骏马围绕的车厢由用华贵檀木打造,绣着牡丹的银色锦缎盖住橱窗和车门,比起冯睿智的轿子和马车,低调许多,却显得更有韵味。
英慈慌忙整好衣领,生怕对方看到胸脯,却见从车厢里伸出一只白皙细长的手,仿若晶莹透亮的溪水,握着山扇轻轻一挑,掀起车帘,露出半张俊美的脸。
除了聂子元还能是谁?
“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山下,要不要与我同乘?”
英慈恍惚中回到人在百凤楼那夜,仿佛看到“百花醉”犹抱琵琶半遮面。
好会儿才清醒过来。
呸呸呸。
人家两口子郎才男貌,长得相像,跟你这个玩泥巴的什么事。
明日不用上学,他俩可以卿卿我我了……
她压住千思万绪,摇摇头:“谢了,我腿脚快着呢,你慢走。”
聂子元却也下了马车,示意马夫在山脚下等他,跟着英慈一起赶路。
英慈不自在地加快脚步:“你做什么?”
“只准你快点到山下,不准我快么?”聂子元笑道,“哪想到你如此小肚鸡肠。”
英慈都跑起来,还是没能甩掉他,只能无奈道:“聂子元,你不是觉得我碍眼么,突然跟着我,有什么事?直说。”
聂子元嘴角的笑更加玩味:“那你有什么话没直说?忽然就不要‘明德券’,对我的态度也莫名其妙转变,满嘴没有一个可信的字。我说过,你我之间胜负未分,在此之前,若是任何人任何事威胁到你,你尽可表明,我会解决。”
英慈呼吸一滞。
他竟然比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褚奇峰心细那么多,早就看出她今日的不寻常了。
只是她想要的,她没办法直接告诉他,也不可能依赖他。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以前爹是她和娘还有大姐、二姐的天,爹被上天收走了,大姐和娘转而依靠大姐夫,却一次次被他的债主和相好上门讨债,不断在失望中挣扎然后习以为常。
她虽然想钓金龟,但真不想交出真心,相信什么男人。
于是学着张书生咳嗽。
“其实,我生了一种不能继续上学的病,或许往后,我们不再见面,临别,其言其行必善。”
聂子元忽地停下脚,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她,还未开口,就见英慈将手指放到唇边,示意他小声。
他这才发现前方停了一顶宽敞的雕花大轿,雕花窗户上涂着金漆,诡异的惹眼,轿夫在边上坐着,大口嚼着饼子,咕噜噜喝水,不就是冯夫人的几名仆役么?
一阵风无声地掀起车窗纱帘。
英慈踮起脚往里窥,只见镶金嵌玉的内壁,绣着金丝银线的挂毯、垫子,没看到有人,不禁奇怪道:“是冯睿智母子的轿子。他们为何中途停下来?不会是被轿夫抢了吧?”
聂子元用扇子挡住脸上那抹失落:“只有冯睿智抢别人,哪有别人抢他,或许是在附近小解呢。怎么,你还担心他,想上去看看?”
英慈脸微微一红:“胡说八道什么。”
语音刚落,却听到棍棒打在肉身上的沉闷声响,皱了皱眉,飞速向前跑了几步,闪到一棵大树后,小心翼翼探着头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