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院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山长、大夫和教习有样学样,也不仁到视学子为刍狗,只要“明德券”,不管学子死活了?
现在离斗瓷大会仅剩一个半月……
她到底在做什么?
钓金龟,没钓到。
想挣“明德券”,欠了一屁股债务。
难道上天注定,明月放要落到英非俊手中么?
她还以为自己是块好不子,能屈能伸,可捏扁搓圆……塑成这世上最美丽的瓷器,但其实只是块十八年的烂瓦?
交出仅有的“明德券”,又写完欠条,都快到睡觉时间了。
她垂着脑袋回了寝舍,把自己扔到床上,用被子捂住头,像砧板上的鱼一样,垂死之际胡乱扑腾,又张开嘴“啊啊啊”无声地宣泄。
褚奇峰那日肚子不舒服,没去馔堂用膳,见英慈不对劲儿,担心地上前询问原因。
英慈脑袋扎在褥子里,嘴张了几次,都没有力气发声。
付红云把褚奇峰拉到一边,说了馔堂里发生的事。
邬陵刚用完膳回来,也没见着郑石晕倒那幕,听到这里,翻出小本册子道:“郑石以前在馔堂晕倒过两次,在寝舍也晕倒过三次,每次都是自发的,并没碰到什么东西,有没有可能,这次他晕倒与你无关?”
英慈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束光,身体的温度重新回来,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朝邬陵伸出手道:“把册子借我,我这就去和许大夫理论。”
一直没出声的聂子元忽然插嘴:“你给许大夫写了欠条么?”
“写了。”
“那就老老实实还,以后少和她打交道。”
“为什么?有理还不让说啦?”英慈愤懑。
“若是你去了养病房,又不小心碰到郑石,让他得了其他病怎么办?”聂子元掠起一个含义颇深的笑,“看来你还没得到教训。”
“什么意思,让我猜谜?我偏不猜。你不是想看着我一张券都拿不到、为了留在书院跪下来求你么,哪有那么好心?”英慈使出激将法。
“我只不过不想看到自己的对手突然失去理智和以往的水准,所以提供点消息罢了。不然我就算赢了,也跟欺负小孩没什么两样。”
聂子元不接招,说了几句便去睡觉。
褚奇峰倒像是被他提醒,捶了下大腿道:“我听说有名学子去养病房看病,花‘明德券’买了大补药物,其中还有千年人参和何首乌。”
付红云忍不住插嘴:“你们知道许大夫为何来我们书院当大夫么?”
“为什么?她和程大胡子好像还有什么渊源?”英慈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但还是忍不住八卦了起来。
“听说什么打赌赌输了,她好像是赌徒呢……”付红云一脸认真。
邬陵见了同窗们几乎为零的情报能力,直摇头。
“她本是药王谷传人,结果因为程大胡子的搅和,失去了掌门之位,后来就喝酒赌博,遇上山长,和山长打赌输了,不得不在这里呆二十年,若是挣五张‘明德券’,便可少呆一年。”
“所以杜焕义是中了仙人跳?!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何不早说!也叫我们有个防备!”褚奇峰仿佛头遭受重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虽说许大夫只是大夫,但在书院里,职责跟教习也差不多,《礼记》说,‘教也者,长善而救其失者也’。她作为一个长者,应该传递善良和正义,怎么能如此奸诈狡猾地对待学子,这不是助人为恶么?”
“这书院里的大人真的不是人。”付红云仿佛有切身体验一般,鼻头发红,不禁流下同情的泪水,握着英慈的手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地狱。”
英慈联想到之前的失败,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懊恼地小声念叨:“是我太蠢……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一只飞来的枕头击中了手,扭过头一看,聂子元侧身睡着,发丝凌乱地垂在颈窝,眼里似乎闪过一抹不快。
付红云正莫名其妙,聂子元勾起嘴角,从被窝里伸出右手,冲英慈招了招。
“杜焕义,我小臂抽筋,手滑,帮我捡过来。”
英慈恍恍惚惚地捡起枕头,又摇摇晃晃地走到聂子元床边,扔了枕头想走,却被他一把拽住。
身体就像被褚奇峰撞到那日,踉跄扑进他怀里,柔软的发丝垂到他脸上,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鼻尖。
呼吸轻柔又激烈地撞在一起。
周遭的声色仿佛瞬间消失。
舍友投来的惊讶目光也都没了温度和意义。
只剩下他身上那类似浅淡木质香料的,充满诱惑和和攻击性的男子气息,还有一双漆黑的眼眸。
瞳孔宛如墨云,铺天盖地,裹挟了她的世界,又像是一条霸气的灵蛇,死死纠缠着她,不让她喘息的质疑。
并没有真正的肌肤相亲,只是简单的对视,就让人身体灼热,胸口窒息,心跳加速。
这感觉太奇怪了!
前一刻她明明还沮丧着,这一刻被他充满弹性的胸和手臂环绕着,竟然慢慢生出安心。
英慈起身想要逃避,免得又把他的嘴唇当作美味的甜点,在舍友面前失控,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哪知聂子元手指发力,将她拽得离自己更近,接着侧过脸,嘴唇有意无意擦过她的鼻尖,露出清晰流畅的下颌线,在她微微泛红的耳边,用刻意压低的磁性声线轻笑。
“你被我当作对手,怎么可能蠢,只是偶尔时运不济。往好的方向想,就算郑石今日晕倒与你无关,你也给了他一个机会,被许大夫治根,是善事。与其胡思乱想、耗费心力,不如做些有用的,这才值得我正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