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自己的父亲,何远心里像划过一道闪电,父亲竟与这场二十多年前凶杀案的主人公有关,这对夫妻还可能是自己的亲身父母。为什么父亲没有跟自己说过,自己与那对死去的夫妻到底有没有关系?
周老板在一旁边喝酒边听常洛生说着往事,局外人终究是看客,杯子里的酒斟了一杯又一杯,何远与常洛生喝下的酒不过寥寥数口。
“常先生还知道关于那件案子的细节吗?”
常洛生笑起来:“我哪里知道什么细节,不过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是虚是实尚且不知,哪还知道什么细节呢?倒是何老弟对这个案子十分感兴趣,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何远看着常洛生探寻的目光,不知如何解释。现在不知道二人的底细,不能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们。
何远没有回答二人。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是五点四十五,他估摸着女店长该去理发店了,便跟二人告辞。
走出餐馆,何远不觉加快了脚步,身世之谜将像洋葱一样又被剥开了一层让他怎么能不激动呢?
回到店里,依旧有门童给何远拉开玻璃门,见何远进去,前台的女孩连忙走了过来,告诉何远店长打电话来说这几天,她外出旅游,不会到店里来了。
“那她去了哪里?”
“店长没有说,我们也不敢问。”
何远有些无奈,这个女店长分明是故意的,可是她为什么要给他提示,又急匆匆地离开。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她什么也没说,只嘱咐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要好好照顾店里的生意。”
何远向女孩点点头,便离开了理发店。
这个时候的苍平,天色早已暗了下去,路灯在街边亮着淡蓝色的光,街上那一排白天的店铺在夜晚变成烧烤摊和大排档。染着各色头发,穿着怪异暴露的年轻男孩女孩,一起把刚倒好的酒举了起来,说了一些江湖气十足的豪迈言语。
何远被他们的豪言吸引,眼光扫到那一桌举着酒杯的年轻人,不禁哑然失笑。
另一桌上坐着几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脸上的油光和空气里的细小尘土混在一块,显得肮脏不堪。大号衬衫遮不住突出来的啤酒肚,更可笑的是他们试图用腰带勒住他们的肚子,然而在何远眼里却是欲盖弥彰,勒了腰带的肚子,展现出一个完美的弧形,衬衫紧贴着肚子。
他们高谈着理想,等待着实现的那遥遥无期的一天,谈着年轻时候的疯狂,这些故事每次酒桌上都会谈起,不管说了多少次都像第一次谈起那样津津有味。
说着说着他们好像年轻起来,他们不是四十多岁,头发落了大半,而是二十多岁,人生才刚刚开头。他们抱怨领导不识人才,抱怨时运不济,抱怨单位福利……总之,他们活过的半生是在泥潭里挣扎的半生,回首往事,他们好像没有真正活过。
他们仍旧对明天充满憧憬,明日之神会把他们从生活的泥潭里拉出来,并且顺手给他们戴上王冠,所有局外人都知道这是做梦并且清醒地嗤之以鼻,然而梦中人沉溺其中,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何远不想这么早回旅馆,在路边的烧烤摊上点了几瓶啤酒和一些菜食,一边喝酒一边看这人生百态。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有意思极了,他在高墙里长大,拥有普通人羡慕的一切,他却羡慕烟火味的生活。
父母下班回家陪他看电视,打游戏,做作业,偶尔因为他的不听话骂他几句,或者小小惩戒他一下,之后心里觉得不安,再送他几块糖果。父母会因为小事拌嘴,一觉醒来又和好如初。他羡慕这些,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去了哪里,在做些什么,有没有想念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