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恍惚,陈衍眼前换了景色。
桌前的电脑,键盘和其他办公用具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古朴的茶具,缺了一个口子的瓷盖杯,笔墨纸砚以及一盏幽暗的油灯。
从大脑内部传来的昏天暗地的眩晕感顷刻间传遍全身,身体的控制权又回来了,但还没来得及使上劲,人就已经瘫软在了椅子上。
什么鬼,环顾四周,再紧掐大腿上的肉,他再次确信这不是梦。
油灯也仅仅只是照亮桌子上的一角,整个屋子都笼罩在黑影之中,他依稀能见到屋内还有一个人正站在门侧,身上穿的立领长袖马褂和一条宽松的裤子几乎是一身黑,如果不是陈衍视力非凡,可能都把这位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给忽略了。
“醒了?”
那人从未侧眼,口中吐出两个字毫无人气,倒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发出的咔咔齿轮声。
陈衍张口想说些什么,脑袋却突然断电死机。
……
“我到底睡了多久?”
昏昏沉沉的大脑犹如天地初开,恢复了一丝清明。陈衍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搓下了黄豆般大小的眼屎,又干又硬,恶心极了。
“你睡了两天了。”
“两天,难怪我现在又饿又渴。”陈衍感觉自己的喉咙像火一样在烧,好像有一大团淤泥堵在喉咙中,又腥又臭。
一阵风吹过,身旁的人影飘浮了起来,与地面形成了三十度夹角,又落了回去。
方才,陈衍好像看到衣物底下空空如也,好似没有脚,却像临空漂浮的幽灵。
心跳顿时加速,陈衍颤颤巍巍从床边桌子上拾起一块牌子,猛然砸向那黑漆漆的人影。
那黑漆漆的人影被砸中后凹了进去,然后又缓缓摇动,原来是件衣服罢了。谁衣服不叠好还挂起来,陈衍恼怒地躺了回去。
等等,不对,说话的是谁?这卧室中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有,我是怎么到卧室里来的。
“谁,谁在说话?”
他抄起旁边的凳子,再次大喊道:“是谁在说话?”
“哎,虽说魂回来了,但些许后遗症再所难免。大师已经在楼下等你了,快去吧,莫失了礼数。”
这次他终于听清楚了,声音居然是从一个一掌宽,一臂长,一指厚的木匣中传出,上面纹着的一张龇牙咧嘴的鬼脸让陈衍不寒而栗。
最重要的是,那张脸,它动了,它真的动了!
“鬼呀!”
陈衍大叫着夺门而出,一走出房间便踩了空,原来是条楼梯。就这样,他从楼道上滚了下去,一直落到了最底层。
不料的是,这里根本不是一楼,而是阴森潮湿的地下室。
楼道口透入的灯光可以看到里面陈列着不少古董钱币,看卖相估计能值不少钱,往上看是一枚枚挂在墙上牌子,好像与方才自己抓的那个好像。
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道亮光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镜子反射的光芒刚好照在了他的眼睛。
镜子哪有摆在楼道口的,摆在卧室是为了照脸,摆在大门口是为了辟邪挡煞,摆家里的楼道口却是何道理?
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就从镜子中看到自己嘴巴处干涸的血液,整张脸好像未点上腮红的纸人,白得没有半分血气,再加上这黑污的血渍,骇然得令他有些陌生。
哇——他一下子吐出了一片不可描述的马赛克,将地面染成了红色,这感觉就好像是吃了好几吨鼻涕。
难怪醒来嘴巴又干又臭,原来是嘴巴里面都被干涸的血块给堵住了。
他呕出卡在喉咙的血块,但更多的血块融在了唾液中被他咽了下去。没有想象中的恶心,却有几分习以为常。
胡乱用袖子抹了抹脸,这张脸再狰狞也是自己的脸,哪有被自己吓到的。陈衍扶着墙站了起来,那镜面反射的光再次打到了他脸上。
这面镜子越看越不凡,镜中的自己后面好像还有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陈衍的注视下,那张脸越来越明显,一个孩童轮廓的恶鬼就活生生出现在镜子中。
那孩子见着陈衍的滑稽模样,不由捧腹大笑。这声音却比哭还难听,好似用指甲划过黑板的尖锐噪声。
两颗小小的虎牙格外显眼,同幼小的身体相比,两颗牙齿显得如此之大。还有那畸形的身体,那是人类能有的躯体吗,如此的扭曲畸变,完全不符合医学常理。
六个指头的右手已经算是比较正常,那如鸡爪般的萎缩的左手和背后那晃动的第三只手却是让陈衍感觉到浓浓的惧意。
陈衍寒毛竖起,感觉不到两腿的存在,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竟是忘记了逃。
它好像笑累了,眼睛盯着陈衍不放。
一人一鬼互相对视着,直到那鬼歪了一下头。
陈衍再也顾不得那满屋子的钱财古董,拔腿往上跑。与此同时,一楼的大门处传来阵阵敲门声,那一边也是一楼唯一的光源。陈衍下意识朝那个方向跑去。
楼上有鬼,地下有鬼,那当然就只有大门这一个选项了。
他鼓起勇气朝门外靠近,拉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的男人。那个人虽然看起来有些显老,头发中混着不少白丝,但提着灯笼的手臂青筋暴起,腰部挺直,肩膀的肌肉将衣服撑得鼓鼓当当。
最重要的是,他有影子,这是个人,是个真真实实的人。
“恢复得如何?”那个人开口,发出沙哑嘈杂的声音。
这声音难道是……陈衍这才发现这个人就是他第一次醒来坐于门口的那个人,他二话不说就抱住对方的大腿,说道:“大哥,救我,有鬼呀!”
话音刚落,陈衍后颈就挨了一手刀,昏昏沉沉又进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