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先生自从被限制在匣子中后,头脑较常人有些迟钝,陈衍已经习惯他的马后炮了。对于凌先生的警告,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杀了这个棘手的逃跑奴仆吧,警告几句就差不都了。
事实上,他都没杀过人。在鬼市杀人并不比外面的简单,每次进入鬼市的人数量不多,摆渡人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可不希望有人在鬼市闹事,要是顾客随随便便死在店主手上,那以后谁还敢进入鬼市做生意。
能活得平静安稳,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摆渡人的庇护,当然也有一部分来自于自己的谨小慎微。
算了,不去想他了,一个命如草芥的贱奴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又有人来了,陈衍喜不自禁,赶紧摆上了茶具。潮州人最喜欢的是以茶会友,生意都是在茶杯上走向双赢。
“哎呀,阿婆,您真是来得太是时候了。”陈衍的暹罗语还算流畅。
一个脸皱得像干巴巴的抹布一样的老太婆端着篮子,笑得脸上的麻子都快落了下来。
“我就说你这小子是闻到好东西了吧!还没进门你就摆上了茶。”
老太婆掀开了盖在篮子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具未成形的孩童尸骸。
“放心吧,绝对干净!这可是我们村一姑娘和她的小情郎生下的孽种,她丈夫参军快回来了,这大着肚子怕被她丈夫打死,就找老太婆我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也就是我心善看不得这么娇滴滴的姑娘被活活打死,这要是被她那壮得和牛一样的丈夫知道了,我这一副骨架没受几拳就得散架。”
老太婆每次来都这样,巴拉巴拉一大堆,陈衍不想听也得受着,这老太婆可是十里八乡的妇科圣手,陈衍的血食有一大部分来源于她。
“放心吧,老太婆我没忘。”
在陈衍的提醒下,她解下了一直背着的坛子。这里面都是胎儿的脐带和脐带血,老太婆每帮人接生都会索要此物当作报酬,最后也全部卖给了陈衍。
由于鬼市有一阵子没开,老太婆积攒了满满一坛子,坛子一掀开就能闻到一股腥臭味,像是把臭鸡蛋和鱼的内脏搅拌在一块散发的腥臭味。
这还没开市,陈衍就花了一大笔钱。
阿婆赚得盆满钵满,心情一好,走路也轻快了许多。作为十里八乡的大善人,阿婆免费帮穷人接生,替那些没钱的妇女看病,出钱给死去的孤寡老人买棺材。但在这鬼市之中,她却将那些穷人的血液和尸骸卖给了一个黑衣降头师,这等于把十里八乡的穷人的命根子交到了陈衍手中。
降头师只需要一根头发,一滴血就能对人下降头,活了这么久的阿婆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这种人真的不能以善恶来论之。陈衍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单靠一面来判断一个人,待人处事还需留有余地。
“这个老太婆怕时日无多了。”鬼匣上的脸变换着表情。
“我观她面色红润,脚步轻活,不像将死之人。”
每作完一单生意两人总要聊两句,即是消磨时间,也是对每一单生意的复盘。
“乌鸦总是在将死之人头上盘旋,鬼同乌鸦一般,对死亡总是有着强烈的直觉,我相信我的直觉。”
“哎……若是如此,那就不妙了。”
阿婆如果去了,陈衍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那么大出货量的供应商。
一直到了后半夜,才来了下一单生意,陈衍靠着茶水将睡意压下,因为这一单客人明显是大财主。
来者四人皆蒙面,从体型步态来看都是练家子,而且据凌先生说,他在四人身上都感觉到了强烈的死气。陈衍判断这四人干的是倒斗(盗墓)的活。
陈衍给他们介绍了阴牌的作用,将各种银牌介绍给四人,最后他们选择了魂魄勇,也就是中原人所说的阴兵,是护身符中的上品。
这让陈衍高兴坏了,真就开张吃一个月。
“鬼以气为食,所以无论是哪种阴牌,最重要的是供奉。若阴神受不到足够的供奉,会吸食周围人的精气,如果经常感觉到肚子饿了和没气力,就要多追加供奉。
早晚一炷香,白蜡烛和烈酒不能少,有条件的情况下加点烧肉,茉莉花,椰青更好。求事成功后,可以买些男性饰品或金饰回敬。求愿时许下的承诺必须要兑现,对鬼神需要言而有信。
切记,莫让阴牌沾到血,”
陈衍嘱咐完一切后将心咒传于四人,在四人临走时又嘱咐道:“此牌只可用来保命,不能用来伤人。否则后果自负。”说完才把一枚棺材底木制成的阴牌请了下来,送到他们手中。
这些禁忌都是陈衍生为老板,本着天地良心才千叮咛万嘱咐。
如果这四人真的胡作非为,那么经常供奉阴牌的这四人会受到直接影响,陈衍不会受到牵累。自己的安危绝对不能寄托在他人身上,能将风险转移给顾客上才是一个合格的降头师。
回头一看,这茶水已经凉了,今晚的客人一个都没有喝过茶水,不过说来也对,降头师的茶水谁敢喝?
时候不早了,该收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