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内库不足用就不许周王成亲?堂堂天子竟压着皇子的婚事为质向户部要钱享乐这岂是圣明天子的行事!
若他不是未来王妃的亲哥哥,这时候就该上本劝天子让周王依制成亲,不要以此敛财。可他这个身份偏又尴尬若真上本劝谏别人不是要说他们桓家是急着攀婚皇室为自家谋利就是要说他家讪君卖直。
桓凌不禁皱了皱眉低声问道:“不知朝廷诸位大人如何应对?”
赍诏官也有几分感叹:“内阁三位老先生都上本劝陛下依着旧制为周王办婚礼宫内不必赐下多少金银玩器。都察院两位总宪、副宪与六科十三道给事中、御史更是雪片似地上折子,只是一时还未能劝得动”
平日里若是圣上要从国库拿银子户部还能硬气到底,可皇长子成亲这样的大事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只怕最后还是朝臣们要先低头。
桓凌也轻轻叹了口气。
还不知圣上要多少银子才肯松口只怕今年朝廷钱粮吃紧宋世伯向朝廷请免税粮之事会有些难办了。
他反倒不大担心周王与妹妹的婚事
元娘如今养在宫中王妃的名分也已经诏告天下,往后无罪不可轻言废立。只是拖一两年成亲的话倒也不要紧南方有些富裕人家舍不得女儿早嫁二十成亲也是有的他妹妹年纪还不算大。而且这桩婚事不成,他祖父的精力必定都要放在朝堂上,分不出手来压制宋家他们在汀州这边的日子也才能安稳。
这么想想他心里的急火才平复了些谢过赍诏官跟他详说朝廷之事,又和朱知府、邢同知及府中各首领官、佐贰官一道备办宴席,招待天使一行。
礼部使者只在府城住一夜,转天便要赶往清流县宣诏。桓凌便趁夜把这份诏书默下来,叫人快马送往武平,告诉宋时礼部使者已出了府城,让他估算着日子准备接旨。
他在武平住了这些天,看得出宋时是真的胸怀朗阔,不介意他家背弃婚盟的事,才敢叫他留在县里把控局面。若他也跟宋大人一般心存憾恨,这封信就不是要他接待使者,而是直接叫人把他接到府里,不叫他亲眼见着那封诏书了。
真该把他叫来府里劝解一番
念头一起,就在他心底徘徊不去。
朱知府等人还沉浸在天使传诏、同僚马上要当国舅的激情之中,完了公务后就凑在一起议论皇家婚事,议论桓凌往后该如何升迁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议论起了昨天招待宾客的宴席合不合天使的口味。
福建菜一向有名,可出名的却是福州一带的清鲜口味。他们汀州府在闽西,山多水少、不临海,终究是少了些现出水的新鲜海味,菜肴又近于中原浓厚甘肥之味,恐怕不如别处州府招待的好。
朱大人感叹道:“早知道写信问问武平知县有什么好主意了。”
桓凌一晚上都想着宋家父子,猛可地听到“武平知县”四个字,不由得惊讶出声。朱大人忽然想起以前听人说过,武平县宋县令和桓家有过定亲退亲之事,便有些后悔当着他提起宋家,只含糊说了一句“武平知县会接待宾客”,想把他敷衍过去。
可惜桓凌从天使未到府城时就满心想着宋师弟一家,恨不得多从别人口中听着些宋家父子的消息,哪里肯叫他敷衍过去。
朱知府不说,他就自己笑着接了下去:“宋世伯到任武平县任知县不过几个月,便已经能叫贤兄留心说起,小弟也与有荣焉。若贤兄有意,我便写封信向世伯讨个主意,往后再有使者、客人行经府城,贤兄们也可试用新法招待,或者能令宾主尽欢?”
世伯?与有荣焉?
怎么着,难不成他们两家退婚后还有交情?
朱知府惊骇得不知说什么好,旁边陪坐的经历倒没想太多,一力讨好他说:“武平的宋大令确实贤能。当初他在广西做知县时便逐伎女、肃风纪,平汉瑶纷争,有几个县官儿做得到这样的?今年转任武平,福建提学到他县里巡视后也时常提起他,夸他治学有方。”
府教授也是连声赞同:“他还有个院试考了第三名的儿子,我当时见过几面,真是个俊俏斯文的少年!若是宋令就在府城做官,这个秀才也稳稳落到咱们手里了!”
这么好的学生竟去了县学,岂不可惜?
桓凌听他们夸宋家,比听人夸自己还得意,神色越发柔和,笑着接口:“不错,宋三弟从小天资出众,在原籍已被人目作神童。不是我偏心自家人,他十来岁在先父座下读书时,作的文章、诗词就都已有堪夸之处,如今能在福建考中生员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