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应该不知道你到这里了吧?”
弗洛蕾疲惫地摇摇头,“恐怕知道了。我没有准入证,进来的时候,直接报了我避难所居民的身份。”
“这可真是麻烦……但是别担心,我会帮你的。”说着,莎拉转身从背后的墙上拿起一把钥匙,放在了弗洛蕾的手里,“房间号在钥匙上,你就先在这里住下来吧。”
“真是太谢谢你了,莎拉。”
“没事啦,”莎拉苦笑着耸肩道,“避难所居民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多的人走了不再回来。我记得你的父母要去加州,他们最后到那边了吗?”
“没有。他们在南边的一座小镇定居下来了,那里叫清泉镇。”
对于没有进过避难所的人而言,这里的景象似乎难以想象。但对弗洛蕾来说,走下楼梯之后看到的景象,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青灰色的金属走廊,冰冷的色调却带着一丝温度。在避难所一层的中庭里,摆放着几张赌桌,却再没有人在这里赌不值钱的筹码。
放眼望去,没有人穿着背后写有“21”字样的蓝色避难所制服,如果有,可能也只是图个新鲜,租来试穿一下的游客吧。短短几年过去,这里早已物是人非。
这里是她的家,弗洛蕾这样想着,曾经是。她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初的21年人生,就像避难所的编号一样。她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但以后,她却不可能在这里终老了。
避难所生活的确很好,但她也在天启追随者的团体中找到了新的人生价值。或许,这也是避难所存在的意义吧,作为一种知识、文化和道德的载体,把它们一代代传承下去,供后人重建废土。
弗洛蕾毫不费力地便找到了钥匙对应的房间,0144号。她看着这个熟悉的数字,不禁出神,莎拉果然还记得。2年之前,她和爸爸妈妈还住在这里。某种意义上,这里就是她的家。
“我回来了……”
她喃喃自语着,看着房间门缓缓在她面前滑开。所有的陈设都保留着当年的样子,时光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自己和爸爸妈妈的幻影在房间里行走、说话,他们的脸上带着笑容,满怀着对现实的满意和对未来的憧憬。
弗洛蕾眨眨眼睛,房间里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床铺和桌子都整洁如新,陈设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显然莎拉很勤快。她默默地按下关门的按钮,慢慢地躺在了属于自己的那张床上,静静地看着青灰色的天花板。
人们都说,当家里只剩下自己,这里将不再是家。如今弗洛蕾也有类似的感觉,她的家可以在自由城的摩门教堡垒,可以在清泉镇,也可以在国王夜总会对面的二层小楼,但,应该不会是这里了。
避难所的隔音效果达到了战前水平,门外走廊下方的喧闹声几乎被隔绝得一干二净。在这个安静得可以听得到心跳的房间里,弗洛蕾在这一天中前所未有地放松了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这一天中她经历的种种事情,全部在眼前闪过。
而每一次的闪回,最终都会定格在布蕾特妮的身上。那双失去光彩的双眼,无力地张开的嘴,还有那冰冷的体温。
弗洛蕾不禁打了个寒颤,在冰冷的床铺上蜷缩成一团。她必须想点别的事情,否则她将无法安宁。
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她的眼前滑过了安德出门时的样子。多美好的景象啊,他笑着和自己道别之后,迎着朝阳走出家门。
她为什么会想到他呢?也许是因为两个人足够关心吧。在认识了这个人足够久之后,她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所有习惯,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到言谈举止,她全都一清二楚。
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她的遭遇纯粹是他的行动招致的恶果。但是很奇怪,弗洛蕾此时并不怨恨安德,按理来说,她作为一个纯粹的受害者,应该这样做。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她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吗?抑或是,就像之前谈论到那笔2000瓶盖的私房钱时一样,她已经将二人视作一个整体了……
安德应该不会有事吧?如果他安全归来,看到餐厅里的景象,能想到她躲藏的地方吗?
在不断的、惆怅的思考当中,弗洛蕾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