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酒,大嫂今日去母亲那里遇见我给我的,说是五年前为我酿的,今日总算是喝上了。”
他将密封的塞子拔掉,给白寄离倒了一杯。
话未尽,白寄离却在浓烈的青梅香气中了然裴遇心中的块垒。
这原本是酿来庆贺裴遇高中的,只是可惜……
迟来的一杯青梅酒,读书郎已经不是读书郎了。
裴遇未必有多喜欢高中,进士也好,遭人忌惮的将军也罢,对他来说实在是没有多少区别。
他伤的,是五年之间,生离死别,物是人非。
上位者永不消逝的猜忌,门阀内嗅着风向而起的排挤。
五年何其短,短到他书房里还存着尚未写完的策论。
五年又何其长,长到他父兄坟前的杨柳都有十五六尺高了。
这种恨,放不下。
太难平了。
从前,裴遇激愤,却无从排解,他讨厌白阳宿,骨子里却还是父兄那一套忠君念想。
白阳宿向他要兵权,他不想给——或者说,不想给得那么轻易。
二十万大军,都是他裴家的部下,是裴家两代人培养出来的心血,裴遇不得不为他们考虑。
若是不给兵权,白阳宿一定会针对这些军人施展一些举措。
或是削减军饷,或是裁军。
无论是哪种,都是裴遇不想看见的。
到了那时,裴家哪怕是将所有的家底掏空也坚持不了多久。这些为了大昌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能也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没有反心,所以交兵权是迟早的事。
裴遇之所以拖着,一是因为不甘,二是要看看,白阳宿能拿出多少诚意。
他要的不多,保全裴府善待裴家军,是他唯一的要求。
但白阳宿没有一点妥协的意思,而是直接派来了白寄离,他做了何种选择已是非常明显。
到了这时,那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忠君信念,轰然倒塌。
端起酒饮了一口。
青梅酒入口醇香,辛辣的味道过后,那股果子的淡淡清甜味上返,滋味独特,叫人欲罢不能。
可再甜的酒,毕竟是酒,酒的苦涩,无论如何,都不会消散。
唇角讥诮的笑意,随着白寄离倒酒的动作被抚平。
裴遇眼神不自觉落在他玉质般修长白皙的手上,心想,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