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翡翠狮子。
不染灰尘便罢了,瞧着这几乎沁出来的水色,平日里也应当经常动。
修长白皙的手落在翡翠上,清凌凌的冷光反映在指尖,让本来就如同玉石般的手指更是仿佛彻底玉化,一点绿色如同萤火,坠在指尖,动人心魄。
翡翠落入手中,轻微的响动过后,露出了一个凸起的红木底座,接着,原本挂着名家画作的白墙突然向内翻折,露出了一个黝黑的甬道。
甬道十分狭窄,仅够一人进去。
白寄离将翡翠狮子随意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折回去拿了烛台,走进了这漆黑的甬道里。
白墙拖地带着轻微的“磕磕”声,在白寄离进入后合上。
凑近一看,内墙上有往外的开关,白寄离便没管,举着烛台往里面走。
很快,一点点细碎的反光从里面映过来,走近,反光更加耀眼,如同闪烁的星子。
白寄离很快就看清了这奇异的景象。
狭窄的甬道只有两米左右,走进来,是个十分开阔的空间,约有五六十平。
烛台下,那些几乎冒出来的奇珍异宝如同瓦砾乱石落了一地,反射的光晕落在他清冷的脸上,显得十分光怪陆离。
婴孩拳头大小的东珠上百颗,将箱笼塞得满满当当,在角落闪着幽绿光芒的夜明珠,被扒拉出来后光芒一瞬间竟有了与烛台争辉的意思。
装着金子的木箱子,装着银票的木匣,一人高的红珊瑚树,玉石雕刻的山川河流,名家画师画的画,写的字,散落在地上,有些沾满了灰尘,有些上面还残留着脚印。
珍宝多到,主人懒得珍惜。
面对这么多珍宝,那双淡漠异常的眼神却没有什么变化,在这间房间里不断逡巡着,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在打开第五个箱笼的时候,白寄离想找的东西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记着名字的书册,有两三本,上面记着上千个名字,有官员的,也有富商的。
这么多珍宝,一个穷了几十年的老秀才不可能靠自己的能量搜罗到,华家兴盛不过五载,这些东西,却是很多世家都要两三代才能达到。
要钱,自然就要给人办事。
这上面的人,有的卖官鬻爵,有的犯了罪求到华家,花钱消灾。
除开这些,华家的业务还广到了强征暴敛,强抢民女,买卖人口,非法侵占民地。
这些,都是文渊侯的罪证,落到任何一个明君手里,都要给文渊侯府来一个九族消消乐,但当政的是白阳宿。
白阳宿可不管文渊侯多混账,他想要的,是钱。
很多很多钱。
白阳宿动文渊侯,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日前他在登仙阁里陪着华容吃饭的时候,发现华容用的碗是连宫里都没有的玉石做的,这碗在平日里,本应该是皇宫中的贡品。
如今,贡品里的玉石成色虽然好,却远远比不上华容随便吃饭的一只碗,白阳宿心中有些不舒坦,猜想是不是华容擅自动用关系截了本该先进宫的贡品,将好的挑走,只留下些次品给他这个皇上。
结果他一问,华容却表现得十分惊讶,跪下泪眼莹莹的说这是她之前出宫看望父母时,见文渊侯府的人用的都是这个碗,想着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却实在好看,拿在手中触手生温,她便开口和父亲要了一套。
文渊侯说这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便给了她。
“父亲训我,已经身为贵妃了,却还是这般目光短浅,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回去倒叫父亲母亲一顿取笑。”
华容眼中带泪,唇角却挂着淡弱的笑容,瞬间便让白阳宿心软成一团,想到自己的爱妃回了家竟然还被说了,心中顿时火起,对文渊侯生出许多不满。
文渊侯府过得真是比他这个坐在皇宫里的皇上还舒服,他堂堂九五之尊,吃饭还用不上这样的玉碗,他文渊侯府却将这当做平常。
没有见过世面吗?
是啊,他万万人之上,这样的世面,如今却是头一次见!
过了不久,白寄离便接到任务灭文渊侯府的口。
这证据白阳宿不要,他杀了文渊侯,这侯府里的东西,自然而然便是华容的,华容的,便是他的。
没有没证据,无足轻重。
但这证据对白寄离来说,用处却十分大。
他将其中一个本子拿出来,撰抄做旧,改了些地方,直到看着和手中的本子别无二致才将原本放回原处。
天边泛起虚白的时候,白寄离出发到皇宫复命。
此时已经是白阳宿上早朝的时辰。
白阳宿很少会去前朝,这时虽然醒了,却坐在龙床上等着白寄离。
等太监通传过后,白阳宿披了件外衣便急匆匆来外殿见白寄离。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白寄离看着十分恭敬地跪在地上,双手奉上账本:“回圣上,事情已经办好,这是在罪臣家里收集出的名册,请圣上过目。”
未等白阳宿使眼色,白阳宿的心腹太监已经将名册拿上前,呈给了白阳宿。
白阳宿翻看得很仔细。
果然,他对那些违法乱纪的人员一点不感兴趣,反倒是对后面标注着的财务十分心动,观看过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嘉奖了白寄离几句,说起了裴遇的事情。
“朕依稀记得,从派你去行刺裴遇,已经一月有余了,如今逼近年关,这差事看着还是没什么进展,小白啊,你可要上上心,不要在这件事情上让朕失望。”
为表恭敬,跪在下首的人一直低垂着头没有抬起来,这时那原本低着的身姿更加低下,那冷得仿佛要将人冰封的气场敛了个干干净净。
白寄离声音不变,依旧十分镇定,“是奴才办事不利,那裴遇甚是狡猾,奴才如今尚未取得他的信任,尚且不知道他将兵符藏在了何处,因此还未对他动手。”
白阳宿单手支着脑袋:“兵符一事确实麻烦,若是找不到,就是将整个裴府杀了个干净也无济于事,是朕心急了。”
冷厉的眼光落下,到了白寄离身上缓和了几分,白阳宿叹了口气:“小白啊,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你应当知道,这兵符一日放在那等狼子野心的人手中,朕就一日不安生,除了你,朕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能为朕分忧了。”
漫不经心地睨了地上跪着的人露出诚惶诚恐又感恩戴德的表情来,白阳宿心情舒畅,听着这低微如尘埃的人对自己表忠心:“圣上放心,奴才一定办好这差事,不让圣上再忧心。”
“有心了,下去吧。”听完了表忠心,白阳宿表示自己倦了,挥了挥手,示意白寄离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这戏演完,白寄离心中正是腻得不行的时候,忙麻溜地往宫外去。
此时天边刚亮一点点,除了个别早起卖早点的小摊贩,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
从皇宫里出来便是东市,难得来一趟,白寄离便拐去了奇食居。
正是早朝的时候,白阳宿虽然没去前朝,官员却不能不去,如今都在大殿中候着了,只有各家的马车牛车停在外围,等着自家大人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