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国度战士的撤退是暂时的,仇龙观察到他们的生命气息没有飘走太远,而是换了个位置集结,预备接应暗银主教的核心部队。
地底精灵们撤退时要走的街道,正好与“镰月”构装目前所处的街道,呈直角相对,并连接在一起,这是仇龙理想的阻截地点。
市民民兵们再往前多走一些,能封堵敌人退路的主干道,地底精灵们想回到短耳商会总部的地洞中就得多花时间绕路。
然而仇龙没打算率领一群非职业军人,顶住一群可能不惜代价拼死反扑的锐卒,在没见识过高级神职人员的战力前,仅以身免的战果他都不敢保证。
就地搭建鹿角构筑阵地,护住阿洛缇和市民民兵们,接着单独依靠防线,对后撤中的地底精灵不断骚扰侧击,便是仇龙的计划。
“医师先生……有医师在么,谁来帮……帮我们。”
一张嘴说话,康斯特觉得喉咙火辣辣的发痛,他嗓子眼里涌上来一股血腥味,声音变得沙哑了许多,想清晰的吐字都也点艰难。
“飞狨……少爷为了……为了救我们,他伤的很……重,快要不行了……呜呜……”
听见鳄尾的称呼,康斯特才知道保护他们兄妹的同胞,竟然是遥州名门望族的子弟,眼下对方气息奄奄,他感激之余却什么都做不了,一时情急,伤心又无助地哭了起来。
仇龙闻声回头,快步走到柯恩身边,检查伤势,治安官和铁匠也围在那里。
“谁有烈酒,把烈酒拿来,再带上水囊,给我找点针线!”扎泽·风炉一边冲着刚赶到的市民队伍高喊,一边安慰年少的咒剑士。“小子,别害怕,也别睡着,肠子流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洗干净了,我再给你塞回去,缝上伤口就没事了。”
“柯恩,听他的准没错,你只要多坚持一会儿,我去找你父亲,很快就能带着援手赶回来,德鲁伊或者自然女神的牧师,到时候你喜欢选谁就选谁。”贝利耶说完站起身,匆匆忙忙地跑向人群,想多安排几名信使。
铁匠好像上过战场,懂一些粗陋的外科急救手段,治安官的法子有点迟钝,也不能说全然无用,可仇龙检测到的生理指标表明,柯恩受到的伤势远比外观上严重。
少年的盆骨遭到了钝器的猛击,有骨折或骨裂以及内出血存在;上身裸-露在外的内脏被泡在血水里,兴许有脏器出血或粘膜出血;他呼吸得很费力,大概率是气胸,腹膜破裂在地球中古时代基本没救。
哪怕扎泽的急救手段能暂时拖延一阵子,后面尚有细菌感染这一关等着,唯一的希望就是神术和魔法的治疗了,但是这混乱的夜里,请来一位合格的治疗者没那么容易。
“铁匠先生,你要的东西我都拿来了……柯恩,怎么是你!”
阿洛缇一脸的难以置信,她之前被民兵们护在人群的中心,没有听清康斯特的求助,扎泽的喊声传来,她猜一定是有人受了重伤,当初遥州边界上营救乡亲们时,眼下的情形屡有发生。
没曾想伤员竟是柯恩·飞狨,昔日里每次出现都是衣冠楚楚的少年,而今面目全非,俊俏的脸庞溅满鲜血,腹部到腰间一片血肉模糊。
小时候阿洛缇见过屠夫杀猪宰羊,当时只觉得牲畜被开膛破肚惨不忍睹,然则柯恩肠穿肚烂的样子远甚于此,她一时愣住了,手上的东西都忘了递出去。
柯恩脸色煞白,嘴唇也失去了昔日的红润,变成了淡青色,前一刻呼吸愈发微弱的他,听到了少女的声音,仿佛被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他强睁着沉重的眼皮,下巴颤抖着说了几个字。
“永歌小姐,能再见……太好了。”少年咒剑士的声音比微风还轻。
不知道阿洛缇听到没有,她突然蹲下身,低着头,把扩容袋放在地上,伸手进去一顿摸索。
仇龙明白少女在找什么,高山波罗花精华,缴获自舍伦王子手中的人类王族秘药,其疗伤效果连学府中的授业博士都赞不绝口,原本阿洛缇是想留在复仇路上生死关头用的,挑战竞技再困苦时她都没舍得消耗掉。
“永歌小姐,飞狨先生现在的身体就像个破木桶,而生命力就像是水,给他用药,药效同样会快速的流失。”
仇龙用意念隐晦地提醒阿洛缇,不要白白浪费高山波罗花精华。
“敌龙者,柯恩他需要时间,哪怕多一分一秒也好,你能不能想到别的办法,救救他。”阿洛缇抬起头,用期翼的眼神望着幽灵。
仇龙看见少女的眼眶泛红,蜜色的鹤眸在泪光的衬托下,像颗美得令人心碎的宝石。
“镰月”构装的机械头颅摇了摇,沉默就是他的回答:杀人易,活人难。
铁匠扎泽用烈酒洗过手和针线,开始他的抢救措施,阿洛缇拿出了黑色水晶的药瓶,小心的送到柯恩的唇边,一滴一滴的灌入少年咒剑士的口中。
高山波罗花的精华立竿见影,柯恩的脸色由白转红,呼吸稍显急促,可有力了许多,在幽灵的感官中,他的心跳渐渐趋于正常。
“谢谢大家……咳咳咳……我感觉好多了。”年少的咒剑士想点头示意,可一有所动作就咳嗽起来。
“飞狨先生,不要乱动了,你想说什么不用急,先把伤养好。”阿洛缇柔声劝到。
“请让我躺下来……咳咳……平躺着好像舒服些……咳……我有些憋得难受。”柯恩向扶着他的康斯特说。
这是空气进入胸腔,压迫了肺部的正常运作,仇龙心想,继续这样下去八成会引起窒息,需要进行穿刺排气,奈何这么专业的操作,他并没有掌握。
“你们不用安慰我了。”仰卧在泥血混合的地面上,柯恩的喘气反倒顺畅了一些,“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已经活不长了。”
“对……对不起,都是因为……因为我,您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康斯特抽泣着说道。
男孩未成熟的心智将今夜的惨剧都联想到了一起,自责和愧疚在他脑海中徘徊:如果不是我贪玩,或许已经和叔叔家一起逃出城外了,也不会引发后面的战斗。
“不要这么说,我们的身体里一样流着圣精灵的血,你就是我的异姓兄弟。”少年咒剑士话语中的情感十分真挚,使康斯特略感宽慰。
柯恩忽地咧咧嘴:“有点疼了,铁匠先生,请你歇会儿吧,等下说不定还有族人需要你。”
“我会尽量轻巧些,小子,你再忍一忍,很快的。”扎泽的手酸软无力,仇龙看到他缝合伤口时每穿几针,就会扎到自己一次,指头上多了七八个血点,仍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