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心生出一层细汗,暖烘烘地拢在赵宸手背上,唇齿轻倚似有叹声:“…不怕万苦与千辛,生死早已置度外…我今一死全名节,怕你失信天下人…”
里间铜铃声忽响扯回几人的思绪。
小厮蓦地收笔,白纸上孟雍孤身而立,栩栩如生,唇际轻启似正浅吟低唱。
“您二位稍等。”小厮吹干墨迹,捧着画便要向里间走。
孟雍拦下他,取过画看了几眼,蹙了蹙眉。
“小人手拙,许未得您神韵,望您见谅。”小厮当是他不满意自己所画,忙赔笑。
孟雍摇摇头,将画纸铺回桌上,又提起笔。
将要落笔,他却顿住,笔尖堪堪停在纸上三分之处,好一会儿也没动作。
“你别臭美了,我都饿了…”赵宸嘟囔道。
他眸底幽寂更甚,于这一刻倏然落笔,似耗光了此时心间所有的固执。
眉眼面庞、神态身姿。
在赵宸和小厮的注视中,画中多出了一人。
眼神清澈如水,眉眼皎皎似月,正拉着画中的孟雍于他并肩而立。
赵宸像是照镜子一样,直勾勾看着画里的自己,好一会儿,她才开心地笑着说:“画得太像了!我可真好看!”
孟雍跟着笑了笑,对小厮道:“想来贵阁应不会介意吧?”
“…”小厮无言摇头,接过画纸跑进里间,好半晌才出来,笑道:“孟先生真不愧为当世大家。”
“阁主有令,您日后便是贵客。”他双手奉上一块如意状的木雕,“这是凌霄阁的凭证,您以后只需凭此物,自可随意进出各地凌霄阁。”
孟雍眸光轻闪,接过木如意直接递给赵宸,这才问:“我等现在能上楼了?”
“顶楼已经安置好了,您二位请。”
被孟雍拉着走出这间屋子时,赵宸还是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
这里间中并没有人在,更别说什么阁主了!
“这儿就你一个人支应?”她忽然问了一句。
小厮一楞,笑道:“怎么会,只是今儿过节,小人手气不好,抽了个看店的签儿。”
她“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当先踏上楼梯慢悠悠地朝顶楼走去。
凌霄阁别的不说,高是真的高。
没一会儿她就喘着粗气停下,死活也不走了。
“要不你稍我一程?”她靠着墙壁,脸颊微微泛红,拿胳膊肘碰了下孟雍。
瘸着腿爬楼可真是要了命了,这人往日的殷勤劲儿呢?
孟雍默了一瞬,背对着她半蹲下来。
“不要。”赵宸存心戏弄,动也不动,“你那么瘦,一身的骨头,硌得慌。”
“…”孟雍径自打横把她抱了起来,一言不发继续往上走。
听着对方清晰的心跳,赵宸只愣了愣就道:“你说你也是,订什么顶楼?走上去这么费劲儿不说,咱一会儿还得再走下来…”
孟雍一直安静听她絮叨,一句话也没有接,眸中忽明忽暗掩满未知情绪。
直到上了顶楼,赵宸才明白这里的难得。
稀薄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飘荡在半敞的窗外,一轮硕大的圆月高挂其间,通透明亮的晃眼,城中不停升起的孔明灯似一颗颗发光的星辰,浮动在银河之畔。
她眼里满是惊艳,人也不知不觉走到窗前。
“喜欢吗?”他声音不高不低地问。
“恩!要是知道这儿有这种美景,我早来了!”她支着下巴,不无可惜地说。
“靠什么本事?赌?”孟雍随口接话。
“嘿!我拔尖儿的本事可多了去了,赌只是其中小道罢了!”她吹的顺嘴,一脸傲气,“不说别的,就这大楚第一祸害的名头,不也算是拔了尖儿了?”
孟雍无奈,向后扯了扯她,替她拢紧长裘,低声道:“行了,要吹牛也去里面坐下吹,一会儿该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