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雍孤身站在门边,只静静看着,却一步也没靠近。
他记忆里的猛虎将军英姿勃发、声若洪钟。
昔年教他骑马时,一吼之下能震得他耳膜生疼,一手勒缰能降住发狂的烈马…
床上奄奄一息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到赵宸时,一张可怖的脸上漫起解脱之色。
“你来了”他呼吸急促,半晌才平复,吃力地扯了扯唇角,“喂狼也好,还能给这座山省下块地儿。”
赵宸不屑地笑了笑:“那么些个人都埋得下,还差你一个?”
陆定北呼吸一顿,痛苦得闭了闭眼睛,这才道:“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想说就说。”她瞥了一眼孟雍,笑道:“他不是外人。”
沉默一瞬
“你该是恨我的。”陆定北目光直直,思绪仿佛横跃过时光,“…王妃还以为是你自愿应下替换之事,可要不是生死相挟,你又怎肯…”
赵宸睨着孟雍清晰的愕然,笑了又笑,道:“哪儿敢恨?被你猛虎将军拿刀架脖子,我可是连怕都不敢怕”
十一年前,一月二十三,雍凉战俘营。
小小的她缩在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怀里,饿得眼皮直坠,还是轻声说:“胡伯,别担心,我们不会死的。”
“都是阿伯连累了你。”胡伯摸着她滚烫的额头,怜惜地说:“要不是阿伯贪图那几斤糠粮,咱们也不会被当成大魏的细作…”
她摇摇头:“您救了我又收留了我,我这命就是您的。”
胡伯看着已经有些烧糊涂的她,哽咽道:“都是这战事害得,到处没个安生的地方不说,还害你才这般小就没了家…”
“胡伯,我阿爹说,打仗的原因有很多。”她眼中越来越暗淡,昏昏欲睡,“有人为土地钱财,也有人,是为自己的子民…”
这时,地牢门忽然自外打开。
来人身着乌黑重甲,泛着幽幽冷光,一双眼睛漠然无情,盯得她瞬时清醒过来。
“带走!”来人收回目光,沉沉道。
她忙抓住胡伯的手臂,又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阻拦,自己则吃力的爬起身。
来人不禁又看了她一眼,勾唇冷道:“一起带走。”
营帐中,黑甲男人站在桌前,不停审视半卧地上的她,良久才问:“魏人?”
她抿紧唇一语不发,却藏不住担忧地瞥向帐外。
“他眼下还活着,但你如果继续装哑巴,可就说不准了。”
她拼尽全力发出声音:“放过我阿伯。”
黑甲男人走到她身前,手持刀鞘挑起她的下巴,使她看向自己,一瞬、两瞬,他冷声问:“哪儿的人?多大了?”
“楚人,六岁半。”冰冷的刀鞘令她禁不住浑身战栗。
男人蹙了蹙眉,又舒展开,“营中没有多余的粮食分给你们这些战俘了,你是要回去和他们一起等死,还是给自己赚一条活路?”
“我不能死。”她想也没想,声音极低。
男人很满意她的选择,声音也少了一丝冰冷:“稍候会有人来带你走,你要做的就是给他充当玩伴,暗中学习他的言行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