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十岁入她家门,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成人,若说这么多年全然只有恨,那便真是自欺欺人。
可他姓陆,是杀她夫、杀她儿的仇人之子,她除了恨,再不敢有其它感情。
那狂妄的丫头没说错。她恨陆压,恨陆家,却最恨自己。
当年,她为何要去省亲?为何要远赴他国?为何要离开自己的至亲?
丈夫敦厚老实,突遭灭顶之灾,他有没有愤恨反抗?
儿子生性胆小,被杀时,有没有害怕?有没有哭喊呼唤她?
未曾生死与共,她统统不知。
每每想到这里,便觉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可陆压呢?同她儿冤死时一样的年纪,便成孤儿,他的内心,又何尝不是苦楚。
赵氏含泪仰首,用尽最后气力一记抽将下去。
“你走吧,从此别再让我看见你。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扔掉藤条,赵氏掩面大哭。
赵家的仇,我报完了。
“滚!——”
陆压一言不发,向她磕了三个长头。
起身,推门而出。
……
篱笆墙外,仙童坐在石墩上,托腮发楞。
陆压立在暗处,静静看了许久。
这几日,黄昏后,她就坐在这里,不吵不闹,夜深后再安静离去。
他知道,她在等他。
赵氏那日质问之词又跳出脑海。
她是否瞧上他?真的吗?
从未亲口证实,那喜悦之情就如飘忽不定的云,虽然美好,却不真实。
“你到底为何总是帮我?”
静默中突然一句男声,仙童吓了一大跳,差点滚落大石。
“妈呀!你要吓死人!”
这人走路都没声音。
为何?还不是为了睡你。
神尊大人,若每一世你都能乖乖躺好,让仙子我取了元阳,我何至于这么费劲巴力。
“嗯...可能,大概,或许,我是真看上你了。”
调皮的笑,她说的直白。
可那模样,却引动他呼吸一窒,心跳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