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弟子喜欢参禅,举世皆知,禅定则更加高深几分。
若说参禅是放开心神感悟佛理高深之处,与朝闻道夕死可矣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么禅定恰恰相反,不仅要守住心神,还必须倾尽神思念头专注于某一对象,更要达到不散乱之状态,此既禅宗的修行手段,但因为高深玄妙、最是能够磨炼心性,所以成了所有佛门弟子的共同财产,而并非禅宗独有。
禅定往往是佛门弟子间的切磋,兵不血刃,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肢体接触,但是并非没有危险,禅定者因为心神太过集中,往往会陷入无法自拔的尴尬处境,更是可能陷入走火入魔之中,所以佛门弟子比拼禅定的时候都会适可而止,以免着相。
赵淳安点头同意,禅定既是与僧人坐而论道,赵淳安虽然不信佛,但是因为这几年生活在痛苦之中,却也愿意寻求佛法的解脱,更别说面对的是苦行部的四大班首之一,不知有多少人愿意聆听他的教诲。赵淳安闭上双眼,进入禅定之状。千山僧人双手猛然握紧法杖,重重砸向地面,就这么一砸之下,瞬间有漫天梵文升空而起,半空之中更是佛光普照!
法杖插入大地之中,千山僧人亦是以打坐的姿态升入半空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晦涩不堪的梵文,然后大声念诵晦涩经文。
禅定不比高手过招,乃是精神层次的玄妙对决,故而外人根本看不出哪怕一招一式,旁观者清在这里完全不适用。这两人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其实早已剑拔弩张,在精神世界你来我往、见招拆招,说不定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
半空之中耀眼明亮的梵文,乃是撷取于佛经上的内容,更是在他人禅定的这一刻被剖解出无数精髓,正在以心传心的禅宗手段,所以谁坚持得越久,就不仅仅是表面上的赢家,还能参透讳莫如深的禅理。
两人相斗之间虽然没有拳拳到肉以及刀光剑影,但人群沸腾了,喧哗声不绝于耳。
“这是禅定,比拼道心,蕴含大智慧与大恐怖,要是能给参透一二,说不定就能立地成佛,拥有无上佛力!”
“就这?与我们打坐有何区别,就连一个招式都没有,你能看出什么道道?”
“外人当然看不出什么名堂,要是能够加入进去就好了,说不定就能聆听高僧的教诲。”
“这千山高僧的对手是谁,既然是禅斗,难道也是位高僧?”
与此同时,与人打赌的赖姓少女笑了笑,伸手将地上的一百九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揽入怀中,男子心疼得眼泪直流,本来他还想耍赖,但是没有想到千山僧人如此好斗,连战两人,气急败坏之下,男子恨不得抢回自己的银子,可少女花钱请来的三个大汉绝非善茬,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有义务保证少女的安全。
男子小声囔囔道:“他们这还没有打起来,所以这还不算输!”
少女气呼呼道:“禅定是要死人的,这都不算打起来?”
男子使劲点头,但是楚铭扯了扯少女的衣角,诧异道:“老前辈怎么跟苦行僧打起来了?”
少女转头一看,难怪与千山僧人禅定的老人如此眼熟,两人纷纷跑了过去,最后离赵淳安仅仅只有五六丈距离而已。
赵淳安虽然修为深厚,可对于佛理一窍不通,好在他悟性惊人,借着禅定这个机会感悟佛理,一瞬间进入空明状态,佛家至理如狂风暴雨传入他的脑海,可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他只能算是个门外汉而已,与普通僧人禅斗没有问题,但对方可是千山高僧,仅论佛法造诣,在东阳国百万僧人中可是能够排在前十的存在!所以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禅定消耗的心神让他面色苍白,他仿佛成了一个佛教信徒,被千山高僧教导着,他的潜意识中甚至有一种认输的冲动。
禅斗隶属于精神层次的对决,于情于理影响不到外界,可是半空之中的漫天梵文竟然发出如雷贯耳的轰鸣声!
这是梵音,咆哮着向天地放声!
面对突如其来的轰鸣之声,游人捂住耳朵都来不及,但是善化寺内的数千僧人默契的盘膝而坐,不去理会刺破耳膜的剧痛,默默聆听这如黄钟大吕的巨响,神色庄严且虔诚。
梵音响起,就连那位善化寺住持都以为是佛祖亲临,一位在后山睡眼惺忪的僧人悚然一惊,立即跪拜下来,以山石作拜垫,双掌合起转向上方,马马虎虎做了一个接足礼,迟迟不敢起身,口中不断重复佛门六字真言。
这位贪睡僧人眼角余光环顾四周,心中愈发疑惑起来,他明明不曾听过佛祖的声音,甚至做梦都不曾见过,为何就笃定这梵音源于佛祖?他不禁感到毛骨悚然,想想自己从来都没有遵守过五戒十善,在梵音笼罩之下心虚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难不成这是佛祖降下的惩罚,他要不去当个苦行僧赎罪?
但是天地间很快恢复平静,蕴含道韵的梵音荡然无存,僧人们纷纷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回味无穷。那赵淳安猛地睁开双眼,眼眸血丝弥漫,他险些走火入魔,可对于佛理也有了更为透彻的感悟。
但这种修行终究是欲速则不达,赵淳安重重捶了捶胸口,吐出一口血来,禅定让他受益匪浅,但是也在很大程度上消耗了他的体力,千山僧人平淡道:“施主若有心魔,贫僧或许可以帮助一二,但是还请施主认输,以灵枫谷长老的身份认输。”
赵淳安冷冷一笑。
想把我当成垫脚石踩上去,门都没有!
赵淳安没有退场的想法,千山僧人皱了皱眉头,他本来都已经清好嗓子,准备为自己做些文章,不仅仅是宣布自己的胜利,更重要的是传播加入苦行部的好处,由他言语,定然会有不少人当机立断加入苦行部,可是如今的气氛相当古怪,可能在场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一场比试蕴藏水分。
毕竟上一场对战的是天下第一大宗长老,赢得太过轻巧,也不怪有人怀疑,千山僧人要想以实力服众,还需要拿出更有含金量的战果。
千山僧人提起法杖,轻声问道:“这位灵枫谷长老,是否需要休息一会?”
赵淳直视苦行僧的双眸,不禁神色一滞。
那双眸子,犹如乌黑佛珠。
空洞中又有些许慈悲。
根本就不像斗僧。
所以你究竟有什么苦衷?
才会让李寸心心甘情愿的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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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万字,算是一点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