缎子鞋踏到九曲白玉廊桥上,那些锦鲤原本窝在池底懒懒的不愿动弹,被惊醒后先是四散游开,又转回头簇拥着朝着朝歌的方向游来——以为她会喂些鱼食下来。
朝歌终于低低地笑出来。
就着夜风吹去脑海中的念头,她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好久不曾这样不饰铅华珠翠的模样了。
从前她最喜华服大妆,私下里也从来打扮的光彩照人,除下在寝殿里,到哪儿都是簇簇拥拥一大堆人围绕着她。
而此刻只着月牙白的衣裙,不戴任何饰物,青丝也是柔顺地垂在背后,没被梳成繁复华丽的发髻……倒是难得的轻松。
反正也睡不着,朝歌觉得这样夜半闲逛清欢殿也不错,她往着后殿的药草花圃的方向,一路走走停停,十分的惬意。直到走过池心亭,从密密丛丛的荷香馥郁里走出来,刚靠近东偏殿,便听见一声呵斥声传来:
“别以为你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便能让殿下对你心生同情,为奴为婢的,你得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是芙心的声音。
有一瞬的沉默,或是有谁说话太小声,站远了她听不到。
再是芙心的声音:“你在我面前扮个锯了嘴的葫芦干什么?你在殿下面前怎么就能说会道了让殿下向着你,我可不会被你骗过去!你行事最好小心些,不然有你好看的!”
朝歌疑惑,是谁在我面前能说会道,自己又向着谁了?就轻移脚步走了进去。
正看见芙心趾高气昂地站在花圃里,一副鄙夷的神色对着半跪在花圃里的侍女呵斥着,看见朝歌进来,神色一瞬间变了又变,讨好地对着朝歌笑道:“殿下,这夜深露重的,您怎么来了……”
原本背对着她的跪姿侍女听见了立刻转过来对着朝歌行了礼。
是香芷,她低着头,脸颊上还有未来得及拭去的泪痕。
朝歌皱了眉头,问她:“怎么回事?”
香芷还未开口,芙心便要抢先说话,被朝歌一个冷冽的眼神制住又闭了嘴。
“奴是数着时辰,要将灸艳在子时前搬回花圃里的,”香芷声音低低的,“奴今夜不必当值,便想着把花圃里的活计做一做,芙心便过来,不由分说将奴呵斥一番……”
“殿下!您可别听她胡诌,奴是从小服侍殿下的,自然是一心都是向着殿下的,奴是见香芷近些日子举止有些张狂,恐怕她做了什么伤了殿下的体面,这才稍微敲打几句,”芙心急切地辩解,“……譬如今夜,殿下本是好意不须她当值,可她却一味地偷闲躲懒,连殿下出了寝殿都不晓得,这要是吹了夜风着了凉可怎么了得……当然不能轻饶了她!”
哦?有谁偷闲躲懒不是拿着主子的意思光明正大的歇息,反而躲懒到花圃里默默做活的?
朝歌瞄一眼香芷,她手指上沾了些泥土,她旁边的药草根茎处还有翻培的痕迹。看来香芷没有把自己赏她药膏的事情告诉给芙心知道……不然芙心现在绝对不敢这样呵斥她。
……倒是很稳当。
芙心还在喋喋不休:“殿下,奴是为着殿下啊!若是轻饶了她,其他侍女侍卫也跟着有样学样,只怕会让旁人笑话我们清欢殿没有规矩……”
朝歌已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讥讽道:“我竟不知,这清欢殿何时竟是你做主,由得你在这里张狂!”
芙心一下子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