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被发落到司衣处去做活了,还不知旁人怎么看自己!再想到今日她不过是言语敲打几句侍女罢了,有什么值当的,为了这么个可大可小的错处,殿下便不依不饶,非要下了她的体面,竟也不顾她服侍了那么久的情分了。芙心心里涌上来浓重的不甘心。
而眼下这当口,凭她咬碎了一口银牙,也得老老实实地按朝歌吩咐的去做。等熬过了这几日,只要留得青山在……芙心这样安慰自己。
香芷悄悄抬了头看一眼朝歌,见她只是神色淡漠地立在那儿,视线落在旁边一株正吐露着芬芳的神仙草上面,波澜不惊,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殿中一时静默。香芷想了想,轻声开口道:“殿下就这样发落了芙心,若是旁人问起……”
“今日我吩咐你和芙心一起把灸艳挪出来,结果是你一人做的吧。”朝歌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你却宁愿瞒着也不将芙心说出来,这次若不是我无意间走到后殿来,你还要忍着听她训斥多久。你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攥着,这样怕她?
香芷低了头,心中泛起千层浪。
她比芙心进宫晚,先前也并不在清欢殿当差,人情冷暖她见了不少,多是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她不爱说话,总是被其她侍女们欺负,后来机缘巧合进了清欢殿做些洒扫之事。
因为她进宫前家里是做帮着权贵之家做些花木活计的,她对养护培植花卉很是熟悉,人又细心耐心,就被拨到了花圃当差,也因这一手种花的手艺,后来她被朝歌看中,提到身边当了侍女。
从身份卑微的小宫女,到朝歌殿下身边可以侍候起居的侍女,其中简直云泥之别。也因此她告诫自己一定要谨慎再谨慎,默默做好自己的本分,侍候好殿下便是了……至于成为殿下身边的红人,心腹侍女,她自知天分平庸,从不敢奢想。
像芙心那样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殿下一个小动作她就能闻风而动知道殿下所想,常常逗的殿下开心不已,自己更是做不到的。与其奢望,不如本分守实罢。即使芙心素来厉害,当着殿下的面一个样,对着她们又是一个样,奈何殿下听信她!她便一忍再忍……
可是如今,先是赏了自己一盒治手伤的药膏,又是出言维护自己的体面,再到因着芙心的攻讦殿下将她发落到了司衣处……种种变化,若是自己再不明白,就真的是个蠢笨的了!
但是为什么呢?香芷回忆思索着近些日子有无特别之处,但是无果,若说有,大概就是殿下自醉酒醒来之后,人好似变得沉静了许多,也不如从前那样恣意了……
朝歌看着香芷脸上神情一会儿皱眉苦思一会儿又茫然无措,也不催她,只静静等着。
有亮晶晶的流萤在花丛间飞来飞去地追逐,尾巴上的灯笼便闪烁着忽明忽暗,很有些意趣。
香芷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似的,回道:“回殿下的话,奴并无把柄在旁人那儿,从前是奴一味的忍让软弱,倒让殿下费心一问,是奴的不是。”她神色颇为郑重地道:“从今往后奴自当好好把腰杆直起来,好好听殿下的吩咐当差,不叫殿下费心。”
朝歌浅浅勾了一下嘴角,似有一丝丝无奈:这丫头,也忒实诚了些!
朝歌微微点头,让她起身,又指了那丛灸艳道:“……这些时日你留心些,待它开了花瓣,就来告诉我。”
香芷应了声“是”。
朝歌便打了呵欠要回寝殿,跟香芷说着:“不必跟着,你且自顾去歇着罢。”
一路脚步轻快地回了寝殿,将身上这件沾了露水的衣裙换下,换了身浅青色点缀海棠花的细绸寝衣,懒洋洋地窝在床榻里,在睡意来袭前的一刻还在想着:唔,虽然是捡了个实心眼的笨丫头,但好在开端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