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李星远爬上一幢矮楼，环视四周。

视野中，无数高楼直入云端，如同支撑天穹的巨柱。楼宇之间，低矮的建筑物分隔出无数狭缝，织成了底城人最熟悉的街巷。

高楼是星空城的骨架。这些望不到顶的庞大造物自底城拔地而起，贯穿工业区，最后在上城巍然矗立。从底城看去，它们的轮廓分外冷峻，铅色的天幕笼罩一切，让环境近乎幽闭。

在这里，李星远时常觉得胸闷。无论望向哪里都有建筑遮挡，视线不得延展。

“在想什么？”耳畔响起张维的嗓音，李星远重重晃了晃头，把注意力拽回小巷。

那声音来自张维的能力——“耳语”。他可以操纵目标的听觉，通讯窃听都是一把好手，战略价值简直和“门”一样夸张。

“没什么。”李星远答道，“在地上不觉得，站楼顶才发现底城真黑。”

这是事实。从他到底城以来，这里就一直在下雨。天色在深黑与黑之间来回切换，从未有亮起的时候。工业区的厚重云雾将日月隔绝在外，高楼的灯火，街巷间的霓虹，它们是底城的天光，亮起时却让周围更显黑暗。

黑暗，潮湿，闷热。这场夜雨没有尽头，不会放晴，也等不来黎明。

“也许。我在底城长大，从来没见过太阳。”张维道，“不说那个了，目标你清楚吧？”

李星远觉得内脏被揪了一下，但他只是嗯了一声，没再多问什么。

“蝇帮，这次是真的过线了。”张维在他耳畔低语，“收了护送的钱，转手又把雇主往实验室里送，真是高估青檀会的耐心。可惜，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交接……”

李星远赞同。清理这种渣滓，他毫无心理负担。

据张维说，蝇帮是个新晋势力，成员五人，全部装备二级义体，处理起来不算困难。几分钟后，他们就会路过这里。

他俯视着那条小巷，静待目标经过。

果然，小巷另一端，三个青年东倒西歪，呼喝着走来。为首的那人左右手各搂着一位性偶，不时低语着什么，引出几声颇具职业素养的笑。

李星远飞身跃入雨幕之中，从楼顶向下坠落。潮润的夜风灌满衣袖，如同从高空扑击的鹰。

-----------------

蝇帮三人今天很开心。结成帮会一个月，他们就靠黑吃黑迅速扩大了势力。两级的义体不算强，但应付街头械斗绰绰有余。那些旧帮会的老古董完全不懂效率二字，在斗争中从来不占上风。

总之，在他们看来，前方的道路光辉灿烂。底城就是猎场，只要不招惹那些怪物，他们完全能为所欲为，包括出卖雇主。

“大发财啊老大。”其中一人醉醺醺地说，“那女人，嗝儿，可够蠢的。就那几个钱，还真相信咱会给她拼命。”

“别张扬。”为首者呵斥道，“喝点酒嘴上就没把门的。”

“老大，咱哥们儿一路杀到今天的，怕什么。”那人满脸不服，“我看以后就这么干得了，两份钱干嘛不拿。什么青檀会，未必就能……”

那人的话永远说不出口了。因为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标准的十二点式肘击正中头顶，把他的后半句话连同颈椎一起打回了胸腔，头骨松脆的碎裂声清晰可闻。

尸体倒地，其余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为首那人狂吼着推开性偶，双臂骤然弹出刀刃，正要挥砍，李星远便进身上步，曲肘直撞胸口，将他整个人砸在墙上。

胸骨的质地不像想象中那般硬脆，应该是义体，但合金被这一记砸得凹陷，那人顺墙壁滑落，呼吸几乎断绝。另一人见势不妙，转身就逃，但一记正中后腰的侧踹将他高高抛起，骨骼瞬间被脚掌碾碎，内脏接连爆开，犹如灌满水的气球。

惨呼在空中就断绝了，落地的赫然已是一具尸体。

从矮楼上跃下，瞬间团灭蝇帮三人的李星远神色冷淡，没去管两个落荒而逃的性偶，反而拍拍墙根那位“老大”的脸。

“其他人呢？”他微笑着，“说出来，我让你死痛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