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京畿的克复(一)(2 / 2)仙缘奇变首页

徐卿玄朗声道:“老人家目光如炬,所言不差。晚生素闻五年前以妖佞为依靠的仁山狂逆大举北犯,侵扰处州府十一县。究其原因竟是因海妖肆虐致使浙江全境洪涝成灾,尤以处州府丽水、松古两县为重。此二县灾民因官府在遭变时赈灾不力,和平时政刻税繁,百姓久怀怨忿,故而趁着灾荒大难,人心思变以称兵。可朝廷不思体察实情,抚恤饥民,竟然采纳险佞者谗言:企图实施以寇制贼之策,环甲处州府三面,不仅坐视凶贼滥杀屠戮因天灾人祸而激变的王民,更有甚者朝廷的兵将竟然混水摸鱼,毫无顾忌,助兹灾厄。晚生若所料不错的话,老人家与这位姑娘定是五年前那场惨祸的幸存者。”

小莲在一旁听着听着就流下了眼泪,待他说完,小莲悲伤难抑,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起来,山风裹挟着她的哭声在山谷回荡。老人听着,触动内心深处的伤痛,忍不住老泪纵横,泪眼朦胧地呆望着南面的缥缈的雾海,似在找寻什么,又似在回忆什么。徐卿玄在旁温静地等待。

良久,老人长叹一声,抬起粗糙生茧的手拭了拭面颊上的泪水,又安慰了一下悲泣的小莲:“小莲,事情都过去五年了,别太伤感了,你还有爷爷在。”小莲乖巧地拭了拭泪,朝老人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徐卿玄作揖朗声道:“老人家,晚生失礼了。”老人摆了摆,眼眶闪着泪花,声音微颤地道:“无妨,无妨。公子所言不差,老朽名唤刘炳,原住丽水县北涸村,这个姑娘名唤陈小莲,原住丽水县东廊村。五年前大乱暴起,无论义兵、官兵还是福建仁山的贼寇所到之处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老朽的儿子、兄弟、老伴皆被官兵滥杀;女儿、侄女、儿媳、孙女被仁山贼寇抢走,几个孙子、侄子被义兵抓走,整个家族三十口人只活下老朽一人!”说到这,刘炳眼泪夺眶而出,面部肌肉发颤,别过头去,目露怨毒。陈小莲强抑悲伤,抬起双手走到刘炳背后,轻轻为他捶背,带着哭腔柔声道:“爷爷别哭,爷爷别哭。”刘炳一把抹去清泪,平复了一下憎怒凄凉的心绪,面对一脸同情的徐卿玄,和声续道:“至于小莲,则是因为四个月的饥荒战乱中,她的父母为了保住二个儿子将她抛弃。是老朽在死人堆中找到已经奄奄一息的她,自此她称老朽为爷爷,老朽认她作孙女,相依为命,迁居到现在的松古县深山中定居,安静地渡过了五生。”边说眼泪又止不住掉下,陈小莲亦悲恸难抑,泪坠粉腮。

徐卿玄听着亦是满脸忧伤,轻叹道:“庙堂一善言,生民安乐;庙堂一恶言,生民凄苦;凡为人主者,视听岂得不慎。”

刘炳听了此言,不知触动了什么,拭泪道:“公子言重了,圣上还是英明爱人的,灾变之后,大力赈恤,严惩贪奸,恩旨免去处州府丽水、松古三年的税役,其余九县免二年税役。又将其他各省的无田流民或浙江其他府县失地者迁徙处州府与土着杂居,终使处州府十一在五年内户丁繁衍,百业兴旺,生民乐土。并且圣上还下旨严惩进献谗言致使处州府十一县被无妄之灾的萧景嵩,将其满门诛灭,以谢天下,以慰冤魂。凡为人臣者,岂能在背后非议圣主朝廷,还望公子慎言。”

徐卿玄内心却叹道:“儒门这天下无不是的君父,世上无不是的父母的腐朽绑绳误人不浅。仲尼、孟轲若是知晓其所创学说被后世便佞诡猾者曲解至此,不知作何感想。”然平静地道:“前辈教导的是。不过请前辈与姑娘放心,久据福建仁山的妖邪寇贼已于昨天被天神、地方官府扫除殆尽。晚生这次北上,就是为了帮助圣上削平作祟千里王京多年的血魔,让大家今后不必再担惊受怕。”

听此,刘炳内心虽可惜于即将失去此世上难得其二的孙女婿,但还是赞许地道:“如此甚好,老朽相信公子能为。”陈小莲正拭着泪,一听徐卿玄即将离去,失落与不舍形于色。刘炳看了看倾心于徐卿玄的孙女,又看了看一身正气,志济天下的徐卿玄,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

徐卿玄举目望天,看到“雾海”已渐散,刚才被浓雾遮住的青天露了出来,辰龙的艳阳洒照苍茫萧然的初冬大地。便起身朝爷孙俩一揖朗声道:“时辰不早了,想必前辈亦要到集市卖柴薪,以购日用之物,晚生就此拜别了。”

刘炳跟着起身,看到极是不舍徐卿玄离去,伤情形于色的陈小莲,明知不可能,但还是决定找个话茬再留徐卿玄片刻,以给孙女留下个美好的记忆。于是忙道:“老朽观公子一身贵气,定是出身大户,虽在仙道却深知咱平头百姓的生活方式,日常所需。不似那些口诵孔夫子,宣扬孟夫子,满口之乎者也的君子书生,满口仁义道德的绔纨豪右聚见百姓时不住颂扬朝廷如何清明,皇帝如何圣明;还时时榜告咱平头百姓要以大局为重,为朝廷着想,积极耕种耕田,积极纳税供徭,多生子女;官员下乡视察时,也只是走马观花,敷衍上命,其间以谈论哪个官员得宠于三台,受奖于朝廷,哪个官员刮了多少民财,纳了几房妾,哪个官员包养艳妓被揭发居多。鲜问及咱平头百姓身处清平之世,何以苦闷不乐。”陈小莲似乎没有在听她爷爷在说什么,低垂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徐卿玄。

徐卿玄听完后,朝东北方的应天城眺了一眼,转过身来,朗声道:“前辈虽身在山野,却心怀廊庙晚生感佩。前辈所言正应了经中所言的:田父野叟语以黄鸡白酒,则欣然喜,问以鼎食则不知;语以布袍短褐,则油然乐,问以衮服则不知。前辈以为然否?”

刘炳听着,低头思量,待他抬头脱口道:“公子高见呀!”却愣住了,徐卿玄不知何时早已离去,陈小莲仰望东北天际饱含不舍与哀婉大呼道:“公子,民女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你!”久无回应,怅然若失,眼泪夺眶而出。刘炳叹道:“莲儿呀,爷爷知道你的心思,可那个公子来历不凡,非咱们小民可攀扯。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何必自苦自伤,依你的容貌何患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可陈小莲似闻非闻,呆呆地望着东北方的天空,似在等待什么。刘炳的目光望着左边徐卿玄坐过的方岩上的几锭银子,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