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供认状摆放在刑国伟的案上后,三个官员相互对望一眼。刑国伟一拍惊堂木,表面无所畏惧,声音既喜又惧地道:“来人呐,将此贼锁了,押赴东街刑场,交由周府台发落!”
话音刚落,先是八个身高力壮的衙差执水火棍上来将徐卿玄紧紧围住。接着,公堂外在应了声“是”后,两个身高八尺,袒胸露背,壮如矮丘,头包红巾,满脸虬髯,恶气冲冲的大汉,一人托着手铐铁链,一人提着脚镣铁链进来。
那两个大汉步伐沉重,宽额渗汗地来到徐卿玄的近前。围着他的八个彪形大汉稍微向后退了几步,紧握着水火棍的双手已然渗出了冷汗。其余的衙差亦是既警惕又忌惮。守卫在公堂外,列成几行的二百多个武装到牙齿的士兵亦是紧握着手中的火铳、狼牙棒、长矛、大刀、强弩、利剑,蓄势待发。公堂内外可谓是一片冷凝,一片肃杀,如弦之箭。
徐卿玄泰然自若地把双手往前伸去,托着手铐铁链的大汉抖开铁链,把他的双手牢牢锁铐住。接着,他双脚稍微一岔开,托着脚镣铁链的大汉弯下腰,抖开铁镣把他的双脚牢牢锁拴住。当手铐脚镣脱离手后,适才宽额渗汗,退到衙差后的两个大汉竟然如卸千钧重担,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的同时,却又直身挺胸,强作镇定无碍。而身形稍瘦的徐卿玄在骤加重物后,气不喘,面不改色,在八个执着水火棍的衙差羁押下,步伐轻盈地转身往公堂大门而去。
出了公堂门槛,衙差退下,在数十柄利刃触体,几十把火铳瞄准羁押下,徐卿玄昂然英毅地迈步出了早已洞开的朱红府衙大门。
见此,两个拥有千钧之力的大汉惊呆了,三个封疆大吏也惊呆了。蒋琬望着徐卿玄渐渐模糊的背影,颤声道:“此贼所戴的脚镣手铐乃是用玄寒铁所铸,加起来约有一千六百余斤,可对此贼来说却是轻如鸿毛。若非他顾大局,明大体,怀大略,试问这世上何人能制?”其余人赞许地点了点头,不住伸袖擦拭满脸渗出的冷汗,既忌惧忧恐又释然大快。
徐卿玄迈步出了高高的府衙门槛,门口的台阶下停放着一辆以寒铁为栅栏,为框架,由三匹膘肥体壮,筋粗骨腱,乌黑雄骏的高头大马驾拉着的囚车。
囚车的四周戒备森严,百十柄狼牙棒、大刀、长矛、尖枪、长剑直指囚车的栅栏。兵墙的刀阵后,上百架强弩、几十支火铳瞄准着囚车。
徐卿玄在府衙几十丈开外的东边围观百姓惊异的目光注视中拾阶而下,迈步向囚车。两个士兵打开囚车的玄铁门,在斜风细雨中,他抬起腿,轻快地跨上了囚车。随着铁笼门一锁,车夫吆喝一声,在全副武装的士兵前驱后卫,马蹄沉沉的嗒嗒声,车轮重重地轧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隆隆声中向着东街的刑场而去。
一路上,依旧排列着两大行背对背,全副武装,长大兵刃相连的士兵所组成的“兵墙”,自西向东,一眼难尽。
“兵墙”外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围观的百姓。大家对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虽然风寒雨飘,却难以冷淡人们内心的好奇与愤怒。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终于落入了法网,大家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此言一出,迅速引来了巨大的反响,围观的百姓无论是内心愤怒怨恨,还是好奇跟风。由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渐渐的转化为破口大骂道:“杀了此贼!杀了此贼……喊声由少到多,由近到远,由小到大,气势汹涌,吼声如雷。
人们在边喊骂“狗贼、恶棍、骗子、乱匪、强盗、伪君子、佞谀、豺狼虎豹、媚狗、狐狸”等污言秽语,边将早已藏于袖中的瓦块、石头,竹篮里的腐败菜叶、污泥、烂土等物什伸手抓起,抛掷向盘膝而坐在囚车里的徐卿玄。
仅仅行了两百多步,囚车内便已经铺盖了一层烂菜叶、瓦块、小石块、污泥、浊水,且还有更多的杂物飞扑进来,囚车内越积越多。不得已,为防事变,前驱后卫的武装士兵出手干预已然疯狂的人群。乌黑锃亮的囚车栅栏上也挂满了烂菜叶,污泥烂土等物,脏乱不堪。
徐卿玄白玉般纯洁无瑕的俊脸居然被石块、瓦片砸得皮破流血,月白色的锦缎鹤氅上溅满了烂菜叶汁、污泥烂土,甚至有秽物,少量蛋黄。浑身脏兮兮的,污泥浊水将他鲜丽的鹤氅染得五颜六色,就连头发上也是浊水滴滴,狼狈不堪,落魄难言。
对此,徐卿玄毫不在意,温润如玉地望着两侧因各种原因而愤怒得五官扭曲,面目狰狞,声嘶力竭,歇斯底里,边抛边砸,狂骂不已的百姓、豪右、士子、乞人、道士、游人等。
躲在人群中的余元、余切两位仙君亲耳目睹他们切齿痛恨,怒仇难言,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时时刻刻急欲除之而后快的徐卿玄被千夫所指,万人欲食其肉寝其皮,身败名裂,落魄至此。不禁得意洋洋,鼻孔朝天。
这般在咒骂声讨中行了两盏茶的工夫后,终于到了东街刑场,囚车里的杂物竟然淹没到了徐卿玄的胸部。两个士兵打开囚车的大门,徐卿玄缓缓起身,踩着一个木墩,下了囚车,在前后几十柄长大兵刃触体的羁押下,迈步向北二十步外由巨大木板所搭建的刑场。
徐卿玄每迈一步,身上的污物秽汁就顺着雨水哗啦啦地不断往地上流去。后面蜂拥挤来的百姓被刑场外围戒严防守的士兵层层挡住,只好推拉拥扯,企足引颈而望。
东街刑场位于一个十字路口,地势宽阔,离周围的房舍、楼馆等俱离着数丈以上的距离。刑场是用厚重的木板搭建,十五丈见方,四边站满了全副武装,挺棒露刃的士兵;正北置一黑漆紫檀木桌、椅,端坐着一个身穿青色官袍,头戴乌纱帽,酒糟鼻,圆脸短须,不惑之年的官员。
那个青袍官员以冷凌的目光扫视刑台,桌案的右侧用木筒装着几支尖头刻有“令”字的红头木牌。他的左右前后站着八个宽腰厚背,人高马大,挺棒露刃的衙役。
刑场西南角面向人流庞大密集的地方,立着两根脸盆般粗,长九尺,相距四尺,上下各拴挂着一个手臂般粗的牛皮筋麻绳环的木柱。木柱边站着四个身高八尺五寸,头戴红巾,身穿赤袍,袒胸露背,粗壮魁梧,方脸浓须,恶狠狠,手持包裹着铁尖倒刺的大木棍的刽子手。在四个刽子手的身边各堆放着好几根同样包裹着铁尖倒刺,透着寒芒的大木棍。
徐卿玄被四个手持狼牙棒的士兵羁押着登上了木板台阶,行了二十步就到达了刑架前,背对人群,面向东北的主刑官。在刑场外围数千双愤怒、憎恨、冷漠、仇视、嫉妒、跟风的目光注视中。距离刑架五丈,在北边桌案后端坐着的那个青袍官员重重的一拍惊堂木,厉声道:“狂贼徐卿玄背恩负义,倒反天罡,残虐百姓,乱法犯逆,圣王瞠目,黎庶切齿,罪触十恶!本府以《大明律》判处其“磔刑”,立即执行!”
话音刚落,那个青袍官员伸手取出一支红头令牌往前掷去。在一声清脆的啪叽声中,四个执狼牙棒的士兵用大棒架推着徐卿玄转身面向刑场外的人群,在走近刑架后,退守刑架边。四个刽子手同时放下大木棍,分别拉大木柱上悬挂着的一绳环将徐卿玄的四肢牢牢的绑缚起来后。四个刽子手快速拾起大木棍直身,两个人在旁等候。另外两人立于徐卿玄的身前背后,吆喝一声,抡起裹着铁尖倒刺的大木棍,猛烈地棒击他的前胸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