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大作,海浪怒号。国土最南边的某片海域,放眼望去,无边无际。嘈杂的人声此刻此起彼伏,中间有铁锹刨壁和锄头挖土的声音。在面向海域的高地,有人在挖坑,坑越挖越大,越挖越深,慢慢地竟变成了一个坟墓!众人把一口硕大的棺材稳稳地放在坑的最中央,黑亮的漆木棺材,很有气派。有几个人把棺材盖打开,里面却空荡荡的。这么大一口棺材,得要有一位显贵入住才能配得上这派头。一旁围观的窦笑云望着正对自己的海域,想着人们是替哪位仁兄把墓地选在这里,海浪要是肆虐一些,人连同坟墓必将葬身大海,还不如直接烧成灰,再撒向大海,不必多此一举;又想,从自己的位置看出去,大海无边无际让逝者有一种坐拥天下的感觉,从风水学上讲,是一块宝地。可是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阴风怒号,头顶的天越压越低,仿佛要扑面而来。窦笑云此刻才感觉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想起来去看旁边人的脸,要命的是,她怎么睁大双眼就是看不清他们的脸,哪怕此刻他们近在眼前。那些人还在拼命地挖坑,铁锹和锄头发出“哐哐”的声音。
窦笑云伸出双手想揪住一个人来问问,却感觉身体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下一秒她已躺在棺材里。窦笑云本能地试图逃出去,却发现自己仿佛被捆绑了手脚,死死地粘在了棺材板上,半分力气也用不上。她的手脚自由地摊在苍穹之下,并无任何捆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然后再用力,依然没有丝毫作用。反复几次,依旧如此。窦笑云一点点地感到绝望,她从棺材里往上看去,苍穹浩渺,步步压近,死亡气息如雾围裹。她看到自己的灵魂从肉身逐步分离,飞升,看到肉身周围全是肥大的白蚁和蛆虫,在肆虐地蠕动,准备发动进攻。窦笑云这时才想到喊叫,她张大了嘴巴,发出了最大的声音,可是连她自己的耳朵都听不到,更何况是周围的那些人。有东西屏蔽了她呼救和呐喊的声音,但是那些人的面目却逐渐清晰起来,他们的脸飘在窦笑云的眼睛大概一米处的地方,飘来飘去,满含笑意。窦笑云看到了很多熟人的脸,她用尽全力让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个细胞都看起来是在求救,可是没有人理她,他们笑意盈盈,飘来又飘走。
周围的人发出如圣母般亲切的声音,他们说,不要害怕,我们先把你埋了,我们会给你留逃生的机会,我们会把土埋得很松也比较浅,或者在外围留下一个口子,到时你用手刨开土便是……
棺材盖被几个人盖上了,都是窦笑云平时很熟悉的面孔,她觉得不可思议和惊恐,可灵魂却在半空看到自己面无表情。周围变得一片漆黑,恐惧随着想象无限蔓延。她听到铁锹和锄头铲泥土的声音,泥土一层一层覆盖棺材的声音,那些人正干得热火朝天,可是自己却依然完全发不出声音,动弹不得半分。慢慢地,周围一片死寂。人呢?不能没有人!窦笑云的心快从嗓子眼爬出来了,她能感觉到蛆虫在皮肤上爬行的瘙痒和恶心,此刻,恐惧充斥血液,她的全身血脉炸裂,意念强大到冲开了一切。
“不要啊!”窦笑云终于听到了这声从身体里发出的怒喊,它冲破身体冲破棺材冲破泥土,直达苍穹。
窦笑云发现自己能动了,她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明亮,但是额头和脖颈上却汗涔涔,透着一股阴凉。她翻身坐起来,原来是一场梦!
窦笑云起来烧好开水,倒满一大杯凉在那里,然后去洗漱。洗漱好回来,杯子里的水正好适合一饮而尽。每天清晨早起一杯热水,是窦笑云从学生时代就坚持的习惯。“咕噜咕噜”将水一饮而尽,是提前给身体加满能量,是开启美好一天的仪式感。昨晚的噩梦让她觉得莫名其妙,她把原因归结到租房的环境。这是学校分配给新入职教师的套房,一室三厅。环境虽然简陋一点,尤其是它陋烂的外墙,红色的砖瓦斑驳,一看就是年久失修。好在离学校近,免去了她挤公交车的痛苦,同时又是免费提供的,对她一个刚毕业的外地人来说,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