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7.第 27 章(1 / 2)辟寒金首页

当报复般的发泄得来的那阵快感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懊悔、厌恶和愤懑。

谢长庚便是怀着如此的心情走出那扇房门。

从十四岁投笔杀人铤而走险之后那个巴山夜雨挑灯夜读、四更鼓漏闻鸡起舞的少年便一去不返。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日赴考归家,迎接他的却是父亲被人抬回呕血而亡的一幕。刻骨铭心,至死不忘。

他的父亲虽然只是一个驿丞但忠直而博学。谢长庚至今记得小时父亲教自己写名字时对他说清晨之时,彼星启明,行至傍晚便是长庚,北斗错落,长庚诞贵,他出生在长庚星现于天际之时故给他依时如此取名。

他的父亲是他这辈子最为敬重的一个人。

那个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在行凶之后便扬长而去的人,不过一个武备将军而已。区区五品便能嚣张至此。

从那之后,弱肉强食、出人头地便成了一切。他骨血里的不甘人下也注定他天生适合这条道路。他的欲望和野心随了一次次踩着敌人尸体的上位而不断地膨胀长江水道,灰暗势力哪怕至极,也远远不能满足他了。

他要站在光明的巅峰,做天的选子,将一切踩在脚下,叫世人匍匐不能仰望,如此,才算没有枉活一世。

做到长江魁首,他用了五年的时间。

这五年中,他血染双手。死在他手里的,有敌人,有自己的人。同样他亦几度丧命,死里逃生。要杀他的除了敌人,也有他自己的人。

一次次的背叛和争斗,将那少年身上的最后一道软肋也磨成坚甲和锐盾。除了自己,谢长庚再不信任任何人。一切也都是能够拿来利用和交换的,包括他的婚姻。

在他十九岁稳坐长江魁首之位,积攒够了资本之后,他将目光投到了与自己的势力相毗连的洞庭慕氏的身上。

缔下这门婚约的时候,他对慕氏女本身没有任何的兴趣。高矮胖瘦,西施嫫母,于他都无两样。

娶了她,日后他给她以该该有的一切,她给他传宗接代,如此便就够了。

他没有想到,从他去往长沙国接她的那一日起,事情毫无预兆,突然脱离了他的预想。

到了现在,甚至变得让他狼狈不堪。

他少时便以才名闻名乡里,内心免不了高傲自负,从无女子能够入眼。与戚家的婚事,也只是父母之命,他谨遵而已。十四岁后命运骤变,刀尖舐血,少时便是偶有的红袖添香之念,也早荡然无存。到十六岁那年,目睹一个赏识提拔了自己的首领死在仇家所派的女人身上之后,更是引以为戒,自律为上。这个慕氏女既对他无意,一心求去,何况早早失贞,生性淫荡,他又何须多看她一眼。

他懊悔。悔自己被这妇人的一副皮囊和伏低做小之态所惑,方才竟一时放纵,自取其辱。

他厌恶。既厌恶这妇人的放荡和狡诈,更厌恶自己。那日在上京书房,分明知她找来虚与委蛇,在听她说出“这个世上,唯一能保护我的人,也就只有你了的话时,竟也有些为之意动。

他更是感到无比的愤懑。

不只为她果真失贞一事,更是因为在他犹存最后一点期待,想她若真的只是当初在骗自己,他或也可不再计较她从前的轻慢之事,可以待她好些之时,她回给他的,是再一次的羞辱。

在她迎向自己的目光里,看不到丝毫的歉疚或是悔意。

哪怕她失了贞,但倘若还有一丝一毫的歉疚,他也不至愤懑至此地步。

谢长庚当夜冒着严寒,踏着冰雪,去了休屠。

休屠不大,却是边界一个重要的戍卫城池,如同通往姑臧的门户,地理重要。

这里前些时日遭到一支人数众多的漠北异族骑兵的袭击,负责防守的副将刘安领军御守,几番交战,对方得知节度使谢长庚也正在从上京赶回的路上,知这回占不了好,无果撤退。

谢长庚当时到了休屠,便着手加固旧有城防一事,忙碌了多日,见诸事停当,才离开回了姑臧。

前些日才走不久,今日竟又不辞冰雪连夜而回,到时,连头发眉毛都结着冰渣。刘安以为他不放心自己,甚是惶恐,等他稍作休息,立刻引着再去巡了一趟城防,又再三地保证,道自己定会守好休屠,愿立军令状为证。

谢长庚便以巡防为名,在休屠留了几日。

他倒不是非来休屠不可。只是那夜愤而出门,一时不知当去何处,想到休屠,便来了这里。几日过去,现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定要自己过问,再留下去,有些勉强。本想离开之后继续去往别城,被刘安率部送出了城门,上路之后,渐渐放慢马速,最后停了下来。

他又何必叫她再留于节度使府邸,替自己添了这许多的不便?当夜走得匆忙,节度使府的诸多事务也未交代下去,几日过去,恐怕已经堆叠。

为了这么一个妇人,如今弄得自己有地难回,也是匪夷所思。

她刚到上京的时候,刘后频频召她入宫,多方试探,不过就是怕她拿捏住自己,朝自己吹枕头风离间关系罢了,他又岂会不知?

这回一时不慎,冒着被刘后猜忌的风险,费神将人弄了出来。人既到了,外人眼里,也处了些时日,这就以不合之名遣她回长沙国,消息传到刘后那里,既不至于与自己想要维持名声的说辞相悖,也能叫刘后相信当日对慕氏女所下的判断。

说起来,最后还是自己帮了这妇人一把。

谢长庚冷冷地想。

这回就当栽了个跟头,吃个教训。回去了,当面和她说清楚,让她滚回长沙国,和她的那个王兄放老实些。日后大事若成,看在老长沙王的面上,或也可不必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