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死后,尸体停在屋子里,可是天这么热,得尽快下葬。
老金和老林从小一起长大,也是看着林刚一点点长大的,这事他不能不管。
他去了派出所,所里说林刚打群架,几个学生都有轻微伤,其中一个女孩,年龄不够十四岁,就没有拘留。
老金,说了家里的情况,林刚真的被放出来了。
林刚出来,老金给他准备了纸笔,这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林刚放学准备回家,看到同班女生被三个男生堵在墙角,于是过去阻拦。
没想到他们恼羞成怒,动手就打,还拉扯着女生。
林刚只能反击。
有同学赶紧报告了老师,老师便报了警。
阅历丰富的老金,大概知道背后的事情了,林刚是为了女同学,才卷进来的,而那个女同学年龄不到法定拘留年龄,竟成了事外人。
林刚在里面好几天,女同学家都没有露过面,可见是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自私态度了。
被拘留的学生,要是走法律程序,都动了手,肯定要判一起判,自然选择私了,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林刚虽什么都没有,但这案子要结,肯定是要放一起放。
“林刚……”老金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你被学校开除了。”
林刚停止脚步,愣在那里。
然后又慌忙写字:
“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吗?”
“老师说,我们是一个班集体,要团结一致!我不能眼看着同学被欺负啊!可是……老师为什么还要开除我?”
“可是……你这是互殴,是犯法的。”
“我只是反抗,如果我不反抗,会被他们打死的!他们拿了工具!”
“孩子,世界本来就不像你想得那么美丽。”
老金凝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抽了一根烟,还是没有办法说出林刚父亲去世的事。
林刚一路都在想被开除的事,很无助和绝望,他还不知道,还有一件事更致命的打击在等待着他。
林刚在所里吃不好、睡不好,憔悴了很多,又被学校开除,他像一个失魂落魄的躯壳,落寞地回到家,郑奶奶从屋里迎出来。
他看到郑奶奶眼圈红肿,像哭过了。
他察觉到不对劲,一股阴森的感觉弥漫着整个家。
他快两步走进屋门。
屋门完全敞开着,床上一席白布蒙着一个人,两个电扇冲着吹,几只苍蝇飞过来,又被吹走,又飞过来……
他想走过去,可腿脚不听使唤,他瘫软在地上,郑奶奶和老金过来扶他,他去挣脱了。
“老金……你没跟孩子说吗?”
“你看到了,路上要是说了,还能回得来嘛。”
郑奶奶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林刚几乎是匍匐着靠近那张小时候跟父母一起睡过的床的,上面有厚重的父爱和温柔的母爱。
可后来,上面躺着永远不会睡醒的母亲,今天又躺着永远不会再看他一眼的父亲。
他掀开床头白布。
“爸!”
林刚从肺腑之中唤出这个字,虽然发音不是很清楚,但老金和郑奶奶都懂。
他的脸布满泪水,憋得通红。
“孩子,你一定要坚强!你爸的后事还指望着你料理!”
“是啊,孩子,让老林入土为安吧。”
老金跟着郑奶奶劝上一句。
林刚撕心裂肺的大哭,呜咽,抽泣,终于克制住了自己。
他撩起上衣,蹭干净了泪水和鼻涕。
“我去买棺材。”他写字说。
“孩子,我认识个卖棺材的,他晚上就送来。”
“你去给你爸买件衣服吧,让他体面地走。”
老金轻声说。
“孩子,买衣服要大号,天儿热,身体肯定肿了。”
郑奶奶叮嘱。
林刚把父亲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穿好寿衣。
他托老金找来村里的老人,算好时辰,当晚就将父亲和母亲合葬了。
母亲那边的亲人,自母亲去世后就没有再来往了,父亲这边也没什么亲人了,所以也没办什么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