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原本他应该像同龄人一样,走进今年高考的考场。考入大学以后,按照传统的“流水线模式”,或者是固有的“阶梯模式”,被贴上不同等级的标签,然后去用人市场寻找方向。他无疑是个另类,放弃今年的高考不说,还来到了云南的大山里,迈出这一步需要勇气,尤其对一个富三代来说。
大山里人们的生活内容,乃至所有的一切,与城市里有着极大的不同。这里的空气非常新鲜,随处可以闻到花香;这里的人们十分淳朴,而且非常勤劳。身处这样的环境,每天他都有新的收获,能够锤炼毅力,还能激发创作的灵感,觉得来到这儿非常值得。
通常早上六点左右,岩火一家就去果园干活,这时山坡上弥漫着薄雾,树叶上还沾着露水。上午收工后,他们回家吃午饭,大家坐岩火的车回到家里,这时茶花已做好了午饭。吃过午饭后,小憩一会又去果园,一直干到落日回家,天天都如此。
这天下午收工前,他去工棚里喝水,当走出工棚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时日头已西沉,天空还湛蓝湛蓝,可是天际却出现了一轮圆月,这轮圆月像个大银盘,明晃晃悬在对面的峰峦间。他感到万分惊奇,同时感到十分壮观,一个人站在坡顶上,独自望着那轮圆月,长时间呆呆地出神,直到岩火在下面喊回家,他才回过神来。
回家吃过晚饭后,那是他和岩火兄妹俩的娱乐时间。这天他们照例又去院子里,岩火和他各背一只象脚鼓,他已基本掌握了演奏方法,但是岩火仍在继续辅导。演奏象脚鼓必须与舞蹈动作相配合,而且鼓点纷繁多变,随着傣族传统舞蹈的节奏,鼓手边唱边跳,击鼓时需指、掌、拳、肘并用。
岩火又做示范,不时做出摆鼓、甩鼓,转身等动作,唐朝一遍遍跟随摹仿。岩花背着那把吉它,在一旁哈哈笑,同时拨弄吉它,给他俩助兴。茶花和云海夫妻俩也来到院子里,他们兴高采烈地跟着鼓点,欢快地跳起了傣族舞蹈。这段日子里,他们这一家人,天天像过节一样热闹。
欢闹了大半个小时,茶花对大家说:“干了一天的活,赶快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大家于是进屋去。唐朝对岩火说:“我想去外面走走,陪我一起去好吗?”岩火对他总是有求必应,放下鼓说:“那好吧。”茶花说:“外面天色黑了,还是别去吧。”岩火忙说:“没问题,今天月色好得很。”
俩人出了门,一会儿来到寨子背面的山坡。空旷的山坡上凉风习习,四周寂静得很,只有蛐蛐在草丛中低吟。俩人信步走到山坡顶,今夜月色果然明朗,一轮圆月悬挂在寨子的上空,连脚下都被照亮。
唐朝突然停下了脚步,对岩火说:“我感觉月亮在跟着我一起走,我脚步停住,月亮也停住。”岩火笑笑说:“这是相对运动产生的错觉,就像在高速路上开车,感觉周围的山啊、树啊,都在快速移动。”
唐朝想了想说:“是这么个道理。以前听见有首歌唱:‘月亮走,我也走……’还以为是夸张,现在体会到了,这意境很真实,而且美极了。”岩火笑着说:“城市里高楼耸立,确实见不到这景致,只有在农村才能见到。”唐朝又说:“今天在收工前,我看到天空上有个大月亮,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白天怎么会有月亮出现呢?”
岩火又笑,回答说:“这也是自然现象,称之为日月同辉。白天出现月亮,从天文学角度来说,那是太阳和月亮同时处在地平线上。”唐朝感叹道:“我又长知识了,原以为日月同辉只是个形容词,想不到是真实的。”岩火又说:“白天能看见月亮,说明这儿的大气条件相当好。你再留意一下,在早晨太阳升起之前,兴许还能看到清晨的月亮,就是书上所说的晓月。”
唐朝钦佩地说:“怎么还有清晨的月亮?哥哥的知识真丰富,在你面前,我自惭形秽了。”岩火忙说:“话不能这么说,我俩的生活环境不同,看到的事物也不同。以前我看不懂城市现象,那年刚到上海时,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样样都不适应。”
唐朝连忙说:“你在上海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我家呢?要是我们早点认识,那有多好?”岩火笑笑说:“现在不是也很好吗?”然后问:“你放弃今年的高考,来到我们大山里,有没有后悔?”
唐朝摇头说:“我一点不后悔,而且认为非常值得。到阿坝寨的头天,我听刀雄爷爷讲从前的事,还去了爷爷生活过多年的竹楼。那天夜里我特别激动,想了很多事情,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在学校里,同样是每天很激动,感觉学校里的孩子,也都是我的老师。”说这话时,他想起了每天牵着羊上学,那个名叫辛康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