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噩梦就是从此刻开始的,活下去的欲望比之当年更加强盛。被囚禁在地下的日子是最难熬的,毕竟我本质上只是一个十几岁的人族少年,却在幽暗的地底被004折磨了五十多年。
004会故意与我说说闲话,不让我失去一些基本的生理功能。但更多的时间是进行万象森罗的研究与融合实验。
我逃不开深渊,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某个人。
这也是我第一次意识到,生命并不是八岁坠亡、二十七岁横死这般短暂。生命,可以是地底暗无天日的五十年,可以是北部风波难止的五十年……
生命还可以是漫长到五十年后与他的惊鸿一瞥。
画面似乎与多年前重叠,只是这一次没有好奇的少年和重伤的将军。这一次,是一个叫夏萧的怪物拖着刺入骨肉的倒刺镣铐接住了初涉尘世的懵懂月族少年。
那个铭记了不知多少年的名字呼之欲出,却被疼痛硬生生封住了口唇。
他慌乱的砍掉我的镣铐,仿佛是在弥补最初无法解开的枷锁。
我让他取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是那倾慕于我的少年郎赠予的踏红翎。
我知道,我们很快会再次分别。但命运是道捉摸不透的神奇轨迹,只要我能记得你的名字与模样,我们就从未离散。
老师最爱做的三件事,其一是偷看绫在做什么、其二是与引魂灯里早已逝世的灵魂对饮、其三便是教导我。
我利用万象森罗拦下兽潮后就被老师捡回了凤城,再次活了下来该是件幸事。
之后的大事也就只有老师询问我有关无梦眠的事。
“这是绫拟定的名单。”
我一眼就看见了名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关于绫提出的「无梦眠」构想,我多少也有些耳闻。第一时间,我否决了月长熙这个名字。
“不用担心,无梦眠现在只会有你、绫和花念三个人。月长熙在特定的时间才会加入,你有足够的时间修炼,直到能保护他的那天。”
“他是吾侄子,是吾仅有的亲人。吾不会害他。”
老师一眼就看透了我的想法,我有些惭愧的垂下头,却注意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
“韩澄澜?”
“是吾做主加上的。绫写月长熙是想坑吾一把,添上这个人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我不太懂老师和绫之间的气氛,但至少他们对我都很好。
“「无梦眠」是一盘赌局,没有人能预知它的未来。确定好,现在的你还有权力退出。”
我摇摇头,既然长熙都会被掺和进去,我又有什么理由退缩。曾经的我,已经错失过一次与他并肩作战的机会了,现在我肯定不会放弃。
“那就……祝你们好运。”
“还有,月荨指名让你保护月长熙。别辜负她,也别因此伤了自己。”
月荨……我大概还记得这个名字,是月族的长老。
“夏萧,定不辱命。”
我这漫无边际的生命,唯一的意义就是守护为数不多的美好。这份美好,是绫带来的勇气,是长熙带来的温暖,亦是黎民众生的祈祷。
那些他未能守住的山河百姓,如今的我也有了一战之力。
『我,要活下去。』
『所以,只有理解生命的短暂与漫长,才能从这无边的虚无中醒来。』
驻守在引魂岸的幽冥士兵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空无一人的引魂灵殿里发出异样的响声。
反锁的石门被人用手从内扳开,破皮渗血的指尖直直垂落在身侧。他混沌地向前走着,他总是摸不清方向,只能朝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他的眼睛没有一丝神采,衣衫被陈旧的血色深染。
“这,这是……快拦下他!”
“拦不住啊,我们打不赢他!”
“快去通知海棠夫人,就说找到失踪的人了!”
他也听不清周围嘈杂的声音,只是一步步东倒西歪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甚至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传进他失去意识的大脑。
“你!怎么可能!你怎么活了!”
景色与噩梦重叠,就连机械的咆哮声也是同样的令人憎恶。
『你要生的激昂,才能驱使这具腐朽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