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番口述下来,他竟是将他现如今名下的所有财产部留给了梁孟峤,并说道,若梁孟峤不肯接受遗产,那么,请刘律师代为将这些财产抵押变现,部捐给慈善基金会。
意思就是,他梁齐鸿尔虞我诈泯灭良知一辈子挣来的万贯家财,就算是扔了、给陌生人,也不留给时应兰母子一分一毫。
他这是,因着时应兰,连梁望也给恨上了。
说完这些,不顾刘律师和时禹昕的疑惑、震惊,梁齐鸿摆摆手,气若游丝地说:“就这些,这是最终版本,不再更改。以后我死了,拒绝与时应兰那个女人共墓。若是有人提出抗议,你就说,说时应兰婚内出轨、联合外人谋财害命,水性杨花、不知廉耻!不配、不配跟我同穴!”
恩爱的夫妻,是有百年之后一墓双穴的说法的。
梁齐鸿虽然没有提出跟时应兰离婚,却留下遗嘱拒绝与时应兰同墓,可见他的决心。
说完这些,他摆手:“就这样吧,你回去吧。”
后面一句话,是对时禹昕说的。
挂了视频通话,时禹昕最后看一眼梁齐鸿,将那沓照片留下之后,开门扬长而去。
也是巧了,她刚走,梁望就打完电话回来。
“怎么样了?”
站在病房门口,梁望随口问保镖。
保镖顿了顿,说:“刚才有个年轻女人来了,她喊董事长姑父,进去待了有十分钟,才刚走。”
“喊姑父?时禹昕?”
梁望一愣,问。
保镖点头,观察一眼他的神色,怕梁望怪罪,解释说:“是董事长让她进去的。”
“她来干什么?都说什么了?”
不知怎的,一向跟梁齐鸿不亲厚的时禹昕这个关头独自来探病,梁望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保镖摇头,小声说:“说话声音很没听清,好像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时间还不短,我听见有第三个人的声音了。”
他话音落地,梁望已经拧着眉推门进去。
门一开,他的脚步顿时钉在地上。
入目,梁齐鸿躺在病床上,还保持着他出去时的姿势,唯一不同的,他两只手颤巍巍地抬着,拿着一沓照片在看,看一张,扔一张,床上、地板上已经落了十几张。
他视力好,一眼就看出其中一张正好正面朝上的照片里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两人抱着,露出女人大半张脸,正是时应兰,他的亲妈。
而那个男人,虽然只露出了一个后脑勺,但看衣着气质,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柳长生。
那个他亲妈年少慕艾的初恋情人,归国大书法家柳长生。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到这些照片的出处,定是刚才才走的时禹昕带来的无疑了。
可,时禹昕的目的呢?
把这件事捅到梁齐鸿跟前,对她有什么好处?
梁望想不通,也无暇去想了。
绝望和羞愤忽地毫无预兆就笼住梁望的心头,他反手将病房门关上,嗫喏着唇,往前走了一小步,低声唤道:“爸”
梁齐鸿却像是没听到,虽然颤抖着手,但他的动作却是极快,继续翻看着照片,看一张丢一张,照片像是雪花一样,眨眼间在地板上堆了一层。
梁望的心,也随着一张张的照片慢慢下沉。
电光火石间,他忽地想起前几天那个夜晚在万华酒店套房里的情形。
为了情趣,他模仿了明朝东厂时的一种刑罚,叫雨浇梅花,将湿了水的纸巾盖在连华影的脸上,一张一张地往上加,看着她因为窒息而像条蛆虫一样不断扭动着白皙娇嫩的身体时,四肢百骸的血液蹿到他脑门,他兴奋、他快活。
可此刻,这些照片在他眼里,竟也像是那些湿了水的纸巾一样,一张一张落在他的脸上,盖住他的眼睛,捂住他的口鼻。
他窒息,他骨子里开始隐隐作痛。
却分不清,行刑的,究竟是养他疼他的梁齐鸿,还是生他教他的时应兰?
就在他似乎即将窒息而死时,梁齐鸿忽地停住了动作,他手里的照片已经空了,也不知怎么做到的,竟随手从被子上又抽出一张,颤抖着手指将照片翻过来使其直直映入梁望的眼,氧气罩下的嘴唇咧着,像是笑,可眼底没有半丝笑意,反而幽幽冷冷的,如同油尽灯枯,气若游丝地问:“梁望啊,你看这张,最好看,是不是?”
一股凉气忽然从脚底蹿到梁望的脑门。
七月三日晚上六点多,梁孟峤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当时,他和乔乔正在杜家吃饭,一家人商量着等连东声的案子结了几个小辈陪着杜老爷子出京城避暑去。
七月天气热,杜老爷子年纪大了,一到夏天胃口就不好,得亏了乔乔心思灵巧,天天跟厨房里的佣人商量着弄了些清淡养身子的药膳,杜老爷子多少吃了些,就是精神头没有先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