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了?”柳思月颇为惊讶。
唯恐天下不乱,碧桃欢喜道,“是啊,十五六个人呢,就连郎中丞,吏部和工部的大人们都下跪了,说是要以死商谏呢!小姐,他们可全是朝有头有脸的人物啊。冲这阵势,殿下还能无动于衷吗?我看啊,他是带不成云七夜了!”
说得有道理,柳思月思量了半晌,还有有些不放心:“不行,得趁热打铁才是,我现在就去找殿下,让他别带云七夜。”
她还就不信了,这么多人商谏,再加上她的劝诫,宁止还能一意孤行!
碧桃忙不迭点头称是,“方才我去偷看了,殿下做完午课后,在后园里的花架下睡觉呢!”
“那还等什么呢,快去把我那件粉色的新裙子拿出来。”
“是!”
柳思月起身,匆匆朝梳妆台走去……得画个温柔娇弱的妆容才行,男人嘛,不都喜欢娇滴滴,会撒娇的女人吗?
后园。
暖风浮动,园里的花草随风飘舞,春意盎然。园中央,一架蔷薇花开得正盛,垂落了馥郁的花枝。阳光透过花叶缝隙,照耀而下,细碎的洒在了男子的周身,他闭眼睡着,温暖静谧。
柳思月目不转睛地看着躺椅上的宁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要不要叫醒他?
听见响动,宁止睫毛微动,缓缓睁开了双眼,噙着点点刚转醒时的迷蒙。最近越发的嗜睡了,好像永远睡不够似的。
他缓了缓,扭头看了一眼柳思月,旋即又闭上了眼,碍眼。
见他醒了,柳思月一喜,忙不迭走到他跟前,躬身一礼,“妾身见过殿下,殿下万福。”
宁止不语。
“……殿下?”她俯看着他,就见他径自闭着眼,不曾回应她,脸上也没有表情,该不是又睡着了吧?
“找我何事?”蓦地,宁止启唇。
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惊了一跳,柳思月尴尬地笑了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状似随口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您要带云姐姐去北齐,过来问问罢了。”
宁止不搭理,仍是闭眼。
他没有接她的话茬。柳思月咬唇,顿觉气氛有些尴尬,半晌后又硬着头皮道:“殿下,我听下人说,外面跪了好些个大臣,说要以死商谏呢。”
宁止终于又开口了,却是满不在乎,不为所动,“哦,那就跪着吧。”
听听,这是什么态度,什么语气啊!
柳思月噎了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这么多的大臣跪在外面,她以为宁止会改变主意的。难不成他真要为了一个云七夜,得罪朝中大臣吗?这算什么?周幽王和褒姒吗?
她有些急了,“殿下,那些大人也是为了您好,皆是出于爱您之心啊!带不带云姐姐,事关重大,还望您三思啊!”
宁止不屑,如果不是这具漂亮的皮囊,如果不是这颗会运筹的脑子,世人凭什么爱他?又能爱他多久?他想带谁就带谁,谁也管不着!
见他仍然不为所动,柳思月眼珠一转,突然又低声温柔道,“殿下,若是您非要带女眷的话,其实,我……我也可以的。”
鼓足了勇气将话说出来,她的脸不由羞红,扭头不敢看宁止,攥在手里的粉色手帕,不停地搅来搅去。
宁止睨了一眼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午贪吃了甜食,突然觉得有些反胃。他沉默了半晌,忽的道:“要不,你也去跪?说不定我可以考虑考虑。”
“……啊?”柳思月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
门口,陈管家刚准备进去传话,不期然看见了一脸怒气的柳思月,大步跨出了门槛,气势汹汹的,宛若一团移动的火焰。
“柳主子,您怎么出来了?”
“陈管家,不用你进去传话了!”她冷冷斜了一眼陈管家,又扫了一圈众大臣,讥诮道,“各位大人辛苦了!我家殿下说了,你们想跪,那就跪着吧!”
“啊?”
闻言,众人皆愣,纷纷抬头看柳思月,但见她面带怒色,自顾自理了理衣摆,下一瞬竟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陈管家讶然:“柳主子,您这是!”
“你就当我自取其辱好了!”柳思月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又扭头看了看同样好奇的众大臣,豪情万千道:“各位大人有如此气魄,我身为苍流子民,殿下之妻,更该做些有益于江山的事情!你们能跪,我也能跪!”
闻言,陈管家无语了,你这分明是添麻烦好不好?说得冠冕堂皇的,还殿下之妻,人家皇子妃才是正妻嘛……
不同于陈管家,一众大臣感慨万千,不想奸相柳之效竟能生出如此顾全大局的女儿!
好啊,好姑娘啊!
一时,大家选择性地遗忘了她在贤映寺的事,纷纷赞许出声,“真是深明大义,殿下有此贤……啊,伴侣,幸甚啊!”
那个“妻”字,委婉的换了一个词。
听在耳里,柳思月点头回以一笑,心下却是直冒火。狗屁的深明大义,若不是殿下说能考虑带她,她才不会跪在这里!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宁止没有任何妥协。
柳思月跪在这里,才知道其中的辛苦。风吹日晒,挨饿受冻,双腿发酸,腰部僵直……简直要死了!
她欲哭无泪,双腿直打颤,快要坚持不住了,到底是谁出的这骚主意,这群大臣有毛病吧!
不行!她坚持不住了!
终于,半个多时辰后,她率先妥协,在众人的眼光中,颤巍巍地起身,由着碧桃扶着她,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见状,众人纷纷摇头,哎,夸她太早,果然是柳之效的女儿,没气节啊没气节。
三个时辰后,夜幕笼罩,星空黑沉如墨,零星地缀了几颗星子。
别院门前,数只灯笼明亮,照亮了方寸土地。灯笼下,几名守门的侍卫吃着殿下赏赐的糕点,时不时喟叹一声,啊,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