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纸一张而已，”丞相瞥了一眼脚下趴着的人，露出厌恶的神情，说道，“不用管！”

小和尚点了点头，咬了下嘴唇，把眼泪一抹，走上前来。

“不，不！反了你们了！？这可是御赐的！免死金牌啊！”

小和尚伸手抓住了刑部尚书的胳膊，另一只手扭住他的一根手指，狠命一用力，硬生生的将那根指头扯了下来！

“啊！啊！啊！”

另一根手指，另一根，然后是整条胳膊！

“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直冲云霄，连绵不断，表现出无尽的痛苦与不甘。

琉璃皇宫，斗兽场外，半个时辰后

小和尚瘫坐在一地的股体碎片上，眼神空洞，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麻木恐惧与绝望之中。

丞相默默地望着那个小男孩，面无表情。

他的心中也五味杂尘，一方面充斥着多年以来对琉璃帝国官员排挤陷害他，而他由于儒家生民理论以民为本的限制没法出手的不满和愤怒

另一方面，又对小和尚这种杀人的方式感到恐惧和厌恶。腐败的官员确实该死，但太过残忍未免也太没人性了。

白袍丞相站在原地，暖风吹着他的披风，让其不断地舞动。他久久地凝视着小和尚迷茫的双眸，一言未发，但内心已做了决定。

男子静静地走向小和尚，并在他的身旁停住，单膝蹲下，从袖子中抽出一条白色的手绢放在右手手掌上。

暖风乍起，青丝游魂，血歌灵舞，一生结缘。

“为有源头活水来。”

丞相的声音很轻，听起来酥酥麻麻的，让人心中泛起一股暖意。温水从他的右手中流出，很快浸湿了纯白的手帕。

他抓起这块临时凑数的毛巾，慢慢地擦着小和尚脸上的泪痕和血痂，他的动作很温柔，甚至于让小和尚有了睡意。

“以后别这样了。”

“嗯？”小和尚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神还是有些木讷。

“别这样杀人了。”

“可是他们…他们对我师父…...！”小和尚又不禁抽泣了起来。

丞相愣了片刻，一把将小和尚揽到了怀里，抱紧了这个正在发抖和哭泣的孩子。

过了良久，小和尚抽了抽鼻子，从男子怀中钻了出来，抬起头望向他那优雅的凤眼，近的几乎能感觉到他的鼻息。

“我要学打架！”

“真的？”

“我要学打架！我要变强！我从小就被人遗弃，几次差点死掉了！只有我师父，从来不嫌弃我，还教会了我怎么活下去！但是……我却没能力保护他！”

丞相摸了摸小和尚的脑袋，微微笑了笑，说道:

“真正的打架，要学很久，而且很累的，你能坚持吗？”

小和尚重重地点了点头，伸出双手，搂住了丞相的脖颈。

……

三天后，琉璃帝国，皇宫，神英阁

长长的画卷摊开在桌案上，一左一右压着两块镇纸。丞相伸出细长而苍白的手指，在墨中沾了沾，又一下下的按在画纸上。

“怎么样？”

听到小和尚小心翼翼的询问声，丞相微微一笑，回道:

“没事，那些人只有能力骂我，却又不敢真正做些什么。”

“真的？”

“真的，他们现在还有点怕我，这要感谢你。”

“哈？”小和尚一脸茫然。

丞相在画纸上又按了几下，把最后一朵梅花的花瓣画了出来。他转过头来，望着坐在桌子一端的小和尚，说道:

“每个人都会打架，但打架的方式不同。像你，就是用拳头，所以能杀人，但我是用嘴和笔打架，我没办法杀人。”

“所以他们就欺负你？”

“差不多。”

“那你就不跟他们玩了呗！”

白袍男子扑哧一笑，看看天真的小和尚，答道:

“哪有那么简单，而且，我还有自己的梦想。

“什么梦想？”

丞相抿了抿嘴，望向天花板，长叹一口气，说道:

“报君黄金台上意。”

小和尚一愣，显然没理解是什么意思，但隐隐约约感觉出这一定是个宏大难以实现的梦想。

他咬了咬嘴唇，黝黑的眸子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小和尚拿起旁边的毛巾，在水缸里浸了一下，随即纵身跃下桌子，跑到丞相面前，拽住他的右手手腕，用毛巾擦着他手指上的墨迹。

“丞相！以后……我来保护你！”

丞相一愣，随即微微一笑，闭上双眼，任由小和尚搓弄着自己的指尖。苍白的手指渐渐变得红润，正如外面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