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真名其实叫艾琳娜·格莉,是中情局过去十年间一位非常重要的情报特工,接受过无数次严苛的训练,也参与过无数次情报收集任务。最惊险的一次是在前往多伦多的潜藏中,她的卧底身份被揭露后甚至在对方四五个人的火力包围下全身而退。
可这一次她却没准备得那么充分,她也根本不了解这些物种,它们发达的肌肉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普通的9毫米子弹根本没法击穿,而腿部肌肉的弹跳力更是无比惊人,明明眼看还只有十多米的距离,可下一秒它们就已经手操利刃,近在眼前。
距离被拉近得太快,甚至没有一个呼吸的时间,当艾莎想再侧身躲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瞬间她就被那把闪着冷光的利刃捅穿了心口,整个人仰翻在冰面上,身体滑出去好几米远,她翻滚着撞到了一面冰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冰面上拖曳着一路长长的血迹,像涂抹在镜子表面一层厚厚的胭脂。
鲜血溅在了后方皮埃尔的脸上。
连莫尔克也没能逃出去,他本想求救,可利爪第一时间就刺穿了他的脖子,将他的整条喉管都挑了出来,炙热的血液从动脉中喷涌而出,浇在冰面上冉起白雾。
皮埃尔目睹着一只只蛙人从天而降,它们堵住了唯一的出口,艾莎和莫尔克的尸体成为了它们的玩物,两人全都被切成了豆腐块般大小,它们不是吃人的怪物,它们的屠杀仅仅是因为嗜血的本能。
他脸色苍白,面如死灰。
研究中心外,陈余明只觉得眼前的场面太过诡谲优雅。
成片的蛙人正跪伏在地上,它们不敢抬起脑袋,像是一位位朝拜君主的臣子,卑躬屈膝。
项衍给弹匣换上了一颗颗黑色弹头的子弹,他每走到一位跪地的蛙人面前,便举起枪,毫不留情地对它们的脑干扣下扳机,鲜血飞溅,他像是一位来自极乐世间的处刑者,让这些怪物等待着被送回地狱。
最后到一个大块头处项衍停住了,陈余明愣了一下,因为他记得这个家伙……
“余明。”项衍用白布擦去脸上的血迹。
“玩过那种游乐园扎气球的小游戏么,你试一下。”项衍微笑着冲他招手。
这个动作让陈余明脑袋仿佛短路了一般,他两眼泛白,战战兢兢地朝前方挪动脚步
“我……老师。”
“一样的原理。用这个,这些子弹的弹头里藏着汞。那对它们来说是致命的毒物。”项衍头也不抬,只递给他一个填满的新弹匣。
“放轻松孩子,历史上人类的每一次进步,都是先从克服恐惧开始的。”项衍用枪托敲了敲他的肩膀。
“把他当作是一次期中测试吧,我会给你打分的。”
在老人鼓励的眼神下,陈余明用僵硬的手臂换上新弹匣,但他仍然害怕,枪口只是悬在空中,对着蛙人的脑袋,他握住枪柄的手不停颤抖。
陈余明望着眼前的这个大块头,此刻在它金色的瞳孔中早已褪去了暴戾,就像位跪地请罪的武士。
砰!
陈余明紧闭双眼扣下了扳机,子弹滑出枪膛的那一刻,他只感觉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可当他睁开眼却又听见从远方传来的一声沉闷的爆炸,像闷煮的锅忽然砰的一下,只有盖子飞动。
地面上突然传来的震动差点让他摔倒。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不知为何,项衍忽然吟起了后主的词。阴郁的夜色笼罩下,横尸遍野,他站在树影遮掩不住的地方,仿佛一位力气用尽的行刑者。
“那里的墙体可以承受至少十吨TNT当量的爆炸,但炸药里藏了水银,它们会在致密的水银蒸汽中倒下,无一例外。”
项衍看着从远方天际上飘来的黑烟,那里还燃着依稀的火光。
“可是老师,师伯他们还在里面!”陈余明无比焦急道。
“你师伯一直以来都是很聪明的人,读书那会儿我俩就常常在研究室较劲,研究上我比他厉害,但人情世故上他比我聪明,他是那种怜悯心很重的人……”
陈余明瞪着大大的眼睛,脸上还残留着刚刚枪毙蛙人时的黑色血污。
“他至少选择一个像你一样靠谱的学生。”项衍摸摸口袋,却发现皮埃尔送的那包万宝路早已经是个空盒。他把盒子扔了出去,叹了口气,打火机在手上旋转又收回。
“老朋友,好奇害死猫。”
项衍缓缓地取出了藏在左耳里的接收器,捏在手心,黑暗中,陈余明仿佛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再一次回到海岸边上,陈余明才发觉这座岛屿是如此的孤僻与宁静,四周广阔的海面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搭乘来的科考船在大火中熊熊燃烧。
他还是没有发现阿尔文号的踪迹。
项衍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旋即一笑,说:“那些蛙人破坏阿尔文号,就像开铁罐子般简单,大概是永远沉入海底了吧。”
听这话陈余明只觉得后背心发凉,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远方的海面上驶来一艘小小的渔船。
两人登上甲板后,陈余明累得一屁股趴坐在了地上,垂着头大口喘气。项衍则问船主要了一包中华,靠在船的铁栏边上静静地抽烟。
将近天明,太阳开始慢慢从海平面下升起,海面又变得没有风浪,很平静,大海好像永远都那么神秘莫测,让出海的人始终猜不透它的一呼一吸。
抽完了烟,项衍从衣兜里摸出了一部蓝色的小灵通,他放在耳边,轻轻按下了留言键。
“‘封弥’已经完成,我是项衍,任务代号:处刑者。卡塞尔学院1977级,龙族家族系谱学毕业,现南海研究分部部长。处刑时间:2013年9月27日凌晨四点五十一分。”
“处刑地点……”
“坐标已隐。地标鬼郵。”
老人又摁下几个键,打开收信箱,里面有一张像素模糊的照片和几则短信。
照片仍可以认出是那位随同着皮埃尔下船的艾莎女士,短信的内容则是后者的身份资料,因为屏幕太小,密密麻麻的字足足写了几行。
项衍只看了一眼便将小灵通扔入海中。
随着一声扑通,陈余明扭过头,趴在铁栏之间的缝隙往下看。
海面上只有几条扑腾的鱼,他感觉自己今夜早已是神经过敏,祈求要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如果可以,他还希望忘掉这一切……
想这些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从项衍衣兜里响起的手机铃声。
陈余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老人接通号码后,仅仅是接听了一小会儿,嘴角便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意,那是一种非常慈祥、温和与溺爱的笑容。
老人只对那头很轻地说了几个字,微风中陈余明没有听清。
挂断后,项衍忽然很怀念的抬起头说:
“是你师姐要从国外回来了,过几天我们做一顿红烧狮子头吃。”
陈余明呆呆的,眨巴眨巴眼睛,他终于就要见到照片中那位师姐了么,他心心念念的漂亮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