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森罗简短地回了一句，可导师此刻却突然眯起眼睛，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我总觉得，你在我的师门底下待了三年多，但我却不怎么了解我的学生。”

岳森罗闻言露出微笑，说道：“老师您说。”

“你跟其他学生的关系怎么样？”

“一般吧，说得上几句话的程度，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同学，跟室友关系可能相对更好一些，但也就只是会闲聊几句，偶尔打打游戏的程度。”

“参加过什么社团或者学生组织吗？”

“大一的时候是文学社的社员，同时还是学生会新闻部的部员，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只待了一个学期就离开了。”

岳森罗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他的导师带了几十年学生，却也很少见到如今的岳森罗如今回答问题的状态，那弯微笑分明不像是什么职业性的假笑，但字里行间却无不透露着他对于这次谈话毫无兴致的状态。

“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看书，还有……咖啡。”

说咖啡时岳森罗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书本和咖啡很配，对吧？”

“都能让人头脑清醒。”岳森罗点了点头。

“这四年里，你有谈过恋爱吗？”

岳森罗尴尬地笑了笑，摇头道：“可惜，并没有，明明是在E学院这种女生如云的地方，却一直打着光棍，我也经常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没吸引力了……”

“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现，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老师您这是说，我缺少一个伯乐？”

“你觉得我为什么用这句，而不是第一句‘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

岳森罗感到导师的目光越发犀利了起来。

“食马而不饱之，是奴隶人之过，然若马愤而拒食，是马之过。”

“你懂就好，希望你离开学校以后可不要这么老气横秋，一点都不像个年轻人，年轻人就该有点朝气，别怕犯错，年轻的时光，就是用来试错的。好了，回去吧。”

离开办公室，岳森罗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一小会儿呆。

——是我的错，是吗？我真的做过什么错事吗？把那个家伙拉下马也好，跟社长对赌也好……

就在这个发愣的当口，走廊的另一头，楼梯间的位置，走出了一袭岳森罗再熟悉不过的浅紫色碎花长裙。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同时呆站在原地。

视线在空中交汇，宛若数年不见的老友，然而这对“老友”，却没有因为这次重逢而激动地哪怕移动半步。他们只是站在原地，盯着对方。

岳森罗看见，对方几乎把悲伤二字写在脸上，但他无暇顾及，因为下一刻，那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就出现在了连衣裙的身边，而在对方看见岳森罗的瞬间，俊秀的脸庞就被冲冠的怒火所笼罩，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便朝岳森罗冲了过来。

吕瀚维抬起了右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不管不顾地就直奔岳森罗的面门而来。这一瞬间，岳森罗笑了。

——谢谢你，帮我下定决心。

岳森罗头一歪，躲过拳头的同时，侧向抬起双手，一上一下地架住吕瀚维的右胳膊，顺着拳头的力道将他的上半身往前送，脚下又逆着方向一扫，踢在吕瀚维的脚踝上，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关节吃痛的吕瀚维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被岳森罗面朝下放倒在地上。

上次在山顶他见到气喘吁吁的吕瀚维时，便知道对方的体力并不好，而要论打架，至少跟自己比起来，他完全没有胜算。

“吕瀚维！”

秦朝雨叫出了声，连忙跑过来在尚未爬起身的吕瀚维身边蹲下，搀着将他扶了起来。岳森罗则只是让开身位，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情侣。

“岳森罗，你……”

吕瀚维还想开口找回面子，却被岳森罗立刻抢白。

“这是正当防卫。”

岳森罗极其傲慢地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摄像头，示意吕瀚维不要轻举妄动。

“感谢秦部长吧，有女生在场，我没下重手。”

“向朝雨道歉！”

“要道歉，也该是你这个不由分说就要动手的莽夫先向我道歉才是，不然，我们找监控室的保安理论理论，看看是谁有错在先？”岳森罗说着，冷冷地瞪了吕瀚维一眼，“况且，我何错之有？”

走廊上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部分老师从办公室里探出头，但显然没有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有些狼狈的吕瀚维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尘。

“岳森罗，你给我适可而止，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我在和你见面之前，也没想过大名鼎鼎的吕会长，竟然也只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岳森罗边说，边刻意地看了一眼秦朝雨，她应该已经知道吕瀚维此前是有意追求她。

“别忘了，是你们两个先冒犯我的，我没要你们道歉就算了，可别得寸进尺。别以为自己是个什么部长会长我就会怕，两个堪堪保住官位的人，哪有什么威严可言？”

“你……你会为你自己说的话后悔的！”

吕瀚维的脸已经急红了，虽然在其他老师和同学眼里，他时刻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风范，但这种评价在岳森罗这里，早在吕瀚维找上自己的那天就已经破碎了。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记住，我不下狠手不是因为我不敢，而是你还没把我逼急。如果真想鱼死网破，我不介意，前提是你有赌上自己剩下的大学生活的决心，我是个马上要拍拍屁股走人的家伙，你是众星捧月的学生会长，怎么抉择，不需要我教你吧？”

“够了！”

秦朝雨终于还是发声了。她跨出一步拦在吕瀚维和岳森罗两人中间，面向岳森罗。

“岳森罗，你不是就是想再也不见我们吗？好！就依你说的，以后我们再也不见！”

“你们欠我的人情还没还清，想就这么一笔勾销？未免也太过便宜你们了。况且，你的吕会长，现在还有一个绝不能被别人知道的把柄在我手上。我倒是不介意满足一下秦部长你从头到尾都无处安放的好奇心，你甚至可以在自己任期的最后，用弹劾现任会长的报道来完成你作为新闻部长的精彩谢幕，相信我，绝对会有无数人记得，你秦朝雨曾经扳倒了一个名声无限好的学生会长。”

“你在胡说什么？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吕瀚维大喊着，此时有些老师已经准备上前阻止这出闹剧，整个场面在老师们看来，像是吕瀚维歇斯底里发作被秦朝雨拦住，而岳森罗才是无辜的那个。

“我也不是把事情做绝的那种人，你们就好好遵守这次的约定，别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就好，偶然遇上，也请当我不存在，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我这就告辞了。”

吕瀚维还想追上去理论，却被秦朝雨死死拉住。望着岳森罗离去的背影，秦朝雨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一回，我应该已经彻底演好这个恶人角色了吧，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