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伸长脖子往窗外张望,雨早停了,天边好像出现了一轮彩虹。
班主任低头弯腰走进教室。他是一位年轻老师,虽说只有三十来岁,在吴昊熙看来却是十足的保守分子——领导的狗腿子罢了,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却从来不打篮球,除了眼角那两坨厚重的镜片,全身上下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他就是一名教师。
一到讲台,他厉声叫道:“吴北哲!”
阿哲大吃一惊,推开书桌跳起来,差点像喷气式飞机那样腾空而起。
“吴昊熙呢,你——知道的!”
“他,可能……我,我们,我们一起回来的,可他,半路……”
“行行,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坐下。”
“我又不是食人部落跑出来的,还怕我吃了你啊!”
米九曾这样笑话说,引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那时吴昊熙憋了一大口气,差点要站起来替吴同学出出气,幸好林奕瑀死死拉住了他。
吴昊熙就是这样,从来不把任何一位老师放在眼里。
对他而言,在课堂上跟老师叫板那叫家常便饭,就连打完架后正副校长都得让他三分,足见其家族的能量,这点众所周知。
轩子是从灵魂和战略深度藐视权威,现实里终究规规矩矩的,多多少少有点阿Q的意味,耗子则是实打实地从战术策略上挑战强权,敢干敢为,从不畏缩,自然他有这个实力和资本。
吴北哲低着头坐回去,林奕瑀拍拍他肩膀,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笑了起来。米九开始滔滔不绝说起教来,除了几个忠实粉丝摆出认真倾听的姿势外,其余人都在各干各的。
“耗子会去哪呢?”阿哲凑到林同学耳畔轻声说着。
林奕瑀轻轻吸了口气,满心快活的:“还能去哪?别理他。”
看阿哲放心不下,他又笑着悄声说:“吴昊熙找到他的美人鱼了。”
吴同学刚要争辩点什么,话到嘴角才发现不知要说些什么。
耗子去哪了呢?
他还真像一只耗子在各个教室来回穿梭。他跑到每间教室门前,像点名似的一个一个开始数,引得女同学像失群的鸟儿叽叽喳喳起来。
可是,高一高二高三全部教室,足足四十五间,怎么数啊?
人越来越少,来到高三部最后一间教室,只见零零散散几个同学在认真做题。人不齐,怎么找呢?
在他的眼里,一中的学生特别是高三学生可是板上钉钉的学习狂人,怎么忽然间大家都不爱学习了呢?都跑哪里去了?
食堂!
吴昊熙灵机一动,像头蛮牛拔腿往食堂方向横冲直撞,一路上他不断给自己打气,撞上好几个同学,难得还不忘回过头去,笑嘻嘻道声“对不起”。
他来到食堂,从一楼到三楼,撑着大大的眼球在一个个同学的脸庞上滑过:有的压根没有注意到他,有的怒视冲冲,有的满脸不屑,有的故扮笑容,有的发癫发痴,有的急得直跺脚。
他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而美人鱼的倩影依旧难以寻觅。
当他准备跑去楼下重新开始时,一只手死死拉住了他——这只手太熟悉了,每次他冲动到快要出手时,总是这只手死死拉住了他——
这是老大哥,吴北哲的手!
他正要转过头去,阿哲已经端着饭盒闪到他跟前。
“兄弟,我知道你在干嘛。”阿哲恳求道,“现在是吃饭时间,不吃饭哪有力气找人呢,你说是不是?”
老大哥满脸诚诚恳恳,糅合着一副犀利的眼神,给人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吴昊熙瞬间又屈服了。他接过饭盒,漫不经心跟着走到餐桌旁,林奕瑀和吴克新已经坐在那里就餐。
“你真的快疯了。”林奕瑀说。
“你说得对。”吴昊熙有气无力的,在克新同学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吴克新低着头,嘴里咀嚼着白米饭。
“我们上楼梯就看到你,”阿哲说,“别人不知道还真以为你是个疯子。”
吴昊熙扮了下鬼脸,满脸尽是无奈之色。
“快吃吧,没力气怎么找你的美人鱼。”阿哲说。
吴克新呛了好几声,扭着脖子,仿佛一颗大药丸卡住了他的喉管。
实在吃不下了,吴克新说了声“我吃饱了”,声音低得让人无法琢磨,便径直往楼梯口跑去,刚到楼下,他遇见了吴雨轩同学,彼此招呼了一声。
“我吃饱了。”吴昊熙端起饭盒,往洗碗槽走去。
阿哲见状连忙收拾好桌上的残羹剩饭,紧跟而去,一路上嘀咕个没完没了,活脱脱一个令人讨厌的纪律委员兼生活委员。
老大哥实在看不下去:做人做事怎么可以这样毫无原则呢?连饭也不好好吃?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浪费,这样浪费粮食,要遭天谴的——
“阿哲哥。”
这么一个温情脉脉的声音再次攫住了吴昊熙的心,他停住脚步,悄然回首时,原本忧郁深邃的眼神霎时间光芒四射——
是她!
幸福怎么会来得如此容易,甚至可以说来得太过轻巧?
她第一次离他如此的近,还不到一米的距离!
此刻浮现在吴昊熙脑际里的不是她令人躁动的姿色和声调,而是她那一览无余的光洁的身躯……
吴昊熙涨红了脸,阿哲急忙打住了滔滔不绝的吃饭话题:“你好啊,雨轩。”
“雨轩”?听着有点耳熟——
“你好,阿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