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屁!”燕子破口大骂起来,“你看那熊样,孬种都比他强,吴克卿要是跟上吴——吴——昊——熙那样的有钱人,他妈至少还能多活十年,现在只能在家——在床上躺着等死!”
“你怎么可以诅咒别人!”轩子气得起身,准备夺门而出。
“老天爷不叫她死,天皇老子诅咒她也死不了。”燕子叹了口气,“慧君得了胃癌。”
“胃……克新妈!”
“克卿昨天过来借五百块,她说县里医生建议他们去大医院,问题是谁有这个钱?”
“克新不知道吗?”
“他当然不知道!”燕子瞪大了眼睛,“你可千万不能走漏风声!”
“我知道……”轩子心想,克新真的得辍学了。
“所以你也看到了,”燕子开始讲起大道理来,“如果克卿嫁给吴昊熙——不是不是,要是嫁个像吴昊熙那样的男人,退一步讲至少是阿哲那样的人家,夫家至少能拿钱救济救济,说不定克新还能继续读书,可她偏偏嫁给一个比她家还要穷的男人!那小子倒是时不时跑去卖血,有什么鸟用?合成一句成语,叫什么来着,杯水——对,杯水车薪。你再想想,万一你妈也得个绝症,凭我们家这条件,你救不救我,拿什么救我?你会说打工,你们打工那工资叫杯水车薪,懂吗?杯水车薪!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等你去打工我得死!这种时候,吴昊熙这种富家公子哥的作用就出来了,他只要挥一挥手,签个字,马上叫你住进高干病房,还来个专家会诊,你们也可以安安心心读大学——我说,你有没有在听?”
“嗯,可是……”
轩子只知道克卿姐早早收获了爱情的果实,至于生活上的困苦,即便是很现实的现实问题,可关她鸟事?
“可什么?”
“叫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轩子转念一想,含笑说,“多少有点吃亏。”
“所以呀,”燕子扬起眉头,拍手道,“机会可遇不可求,最佳办法是找个有钱人,至少物质上有保障,对自己也是一种补偿,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吃亏了,对不对?”
如果眼前这位老女人不是自己的妈妈,轩子真想一巴掌抽过去,虽然现实就是如此,好死不如赖活,但轩子多少还是有点不服气。
“你瞪我什么意思?”燕子西施说,“我说错了?不管是嫁给一只丑八怪,还是三百斤的肥佬,只要对方有钱有势,算你捡到宝啦——今天咱干脆点,这么说吧,我干不了,全身疼得厉害,你要么退学,要么傍个大款供你读书,自己选!”
轩子由不得摇摇头。她打心底里愿意为这个家牺牲一切,并为此做好了准备,但经燕子这么一说,她满眼尽是鄙夷和不服气:既然如此,那就痛痛快快自私自利到底吧!
“说得再明白点,”燕子继续补刀,“你要是想顺顺利利读大学,为了你自个的前程,好好观察吴昊熙这个人。记住老娘这句话:过了这村儿没这店。至于吴克新,我知道他对你有意思,我想你对他也没意思,他这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轩子猛地站起身,一脚踢翻燕子西施旁边的木凳子。
“吴克新招谁惹谁了?”轩子感觉自己都带上哭腔了,“从小到大他帮你多少忙,你几时感激过?你心真黑。”
“有你这样说老娘的吗?”燕子走向前,对着掀翻的木凳子又是一脚,“他是好孩子,我知道他是,我乐意认他做儿子。好了,我要去睡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是没钱给你学费,你老娘也实在干不动了,以后还指望你养我……”
轩子甚是激动,眼泪都快要忍不住飙出来。当然,她想哭并不是因为自己不能读书了,而是吴克新人格受到了侮辱,连同她自己的尊严也被践踏:同是天涯沦落人,吴克新其实就是吴雨轩的另一面。
眼看情况不妙,燕子西施赶紧开溜,刚到楼梯口她又唠叨起来:“吴昊熙,姓吴的?”
举起两只手指扣扣额头,再用力拍拍,燕子恍然大悟似的:“不会不会,他绝对不是南朝人,隔壁乡的吧?轩子,你知道我们这里至少有四个乡姓吴,隔壁乡做玩具的富豪多……”
边说着,边摸索着上楼梯,燕子哎呀呀叫起来。轩子听得出来,妈妈在尽力压低声音。也许是自尊心使然吧,燕子西施并不需要别人来同情她,把她当作病人呵护,对她而言是一种羞辱。
轩子了解妈妈的个性,都说到这份上,她这个高中铁定读不了了,她怕的是老娘在隐瞒实情,其实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她——
等她干什么呢?
破解还是承受?
轩子扶正掀翻在地的木凳子,蹲在地上,陷入死亡来临前的恐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