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子回到宿舍找不着天佳，心里一慌，掉头到操场跑了好几圈，直至满头大汗，才想起晚修，只好跑回宿舍冲凉去，幸好赶在七点前来到了教室。

一路走去，所过之处，老有些同学在她周遭交头接耳的，无论男女，他们满眼神色似乎尽是嘲弄和敌视，这跟她前两次恋爱大同小异，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一进教室，只见天佳埋头看书。轩子做贼似的，蹑手蹑脚来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好，索性把嘴巴缝得紧紧的，心里却堵得慌：

慌什么，就算落个偷情被抓现行的结局，也要保持一个女人的尊严和风度——

“安娜，她最后的结局怎么样？”天佳同学忽然问道。

好姐妹这么冷不防一问，轩子着实吓了一跳，她即刻稳定思绪，明知故问的，故作傻里傻气说：“你是说，安娜·卡列宁娜吗？”

“就是她，”郭天佳抬起头盯着她，“你最喜欢的的小说，《安娜·卡列宁娜》。”

没错，这是轩子最喜欢的小说，另外还有一本《飘》亦是她的挚爱。

可此刻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更不敢正视同桌的眼眸。她脑子里倏地白茫茫一片，无边无际。

“安娜的结局”犹如一道高深的奥数题目，使人头昏眼花、神经紧张，哪怕她明明知道答案。

“你不是读过吗？”天佳说，“还是你最爱的小说呢！”

“她……”

轩子避无可避时，向来都是当断则断，勇往直面惨淡的现实：“她，她最后卧轨自杀了……”

“奸情暴露了？”

“可以——可以这么说吧。”轩子说着，边点点头，这个谎言连她自己都感到害臊，可惜就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了。

“你怎么尽看这些小说？”天佳一副好奇模样，“你最喜欢的于连和安娜，都是因为偷情被发现，一个被砍头，一个卧轨自杀，还有那个郝思嘉，虽然肉体不算出轨，可精神上从始至终都不在丈夫身上，我搞不懂这些所谓的名著到底有什么教育意义的，尽在教人堕落。”

轩子无言以对，心底里无趣地翻着白眼。

天佳同学是故意挑衅她，还是无意间跟她探讨文学人物形象，她更愿意选择相信后者，《红与黑》这部小说还是天佳推荐给她的呢！

据天佳的说法，当教师的舅母在世时十分喜爱这部小说，几乎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临终前被问到有何遗言，舅母居然说出“我的人生都给了于连”这样的鬼话，气得舅舅直骂她是个疯子。

轩子听后很是好奇，从图书馆借阅到这本小说，同样被书中的美男子于连给深深迷住了，好几次她都梦想着成为于连的情人，哪怕他不爱她也没关系——

无论如何，她应该反驳同桌的谬论，轩子说道：“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像玛特尔小姐那样，坚强和忠贞，抱着情人的头颅也要跟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我更希望自己能和跟安娜一样，勇敢，决绝，义无反顾，抛家弃子追求爱和自由，但我知道，我吴雨轩做不到，完全做不到……”

轩子想起老妈跟她说过的一番话：如果非得在亲情和爱情两者中选其一，要毫无犹豫选择亲情。就跟思嘉·奥哈拉那样，为了家和那片虚无缥缈的土地，她愿意嫁给无数个男人，这点轩子做得到，绝对没问题。

“你可以啊，读后感绝对满分。”天佳笑着说，“我也打赌你做不到，毕竟安娜和玛特尔都是贵族小姐，我们不同，我们只是平民百姓，稍微有点钱，我们更像思嘉和媚兰。”

郭天佳就是媚兰，默默奉献一切的媚兰，轩子愧从心来，忽然有一种好想好想哭的冲动，趴在姐妹的怀里大哭特哭那种！

她快速调整状态，冷笑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始终相信你并不是在恶心我，只是在提醒我，多少带点挑衅的意味罢了——

“没什么，这本书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天佳说着，从桌底下拿出一本黑色封面的书，装帧跟林奕瑀那本企鹅书几乎一模一样：“直接问你，知道结局就好。女主居然死了，那没什么好看的了，到最后——不用我猜，沃伦斯基绝对是个渣男。”

“悲剧大概如此吧，”轩子呢喃自语般的，点点头。

“你不知道，现在你也很悲剧？”不知是特意装出来的，还是真情流露，郭天佳一副兴高采烈的，“你又成为学校的中心。”

“什么’中心’？”轩子再次明知故问道。。

“刚才谁载你回来的，”天佳笑着说，“至少比上次更轰动，可怜的雍翰……”

天佳笑出声来，充满了善意和善解人意。

此刻轩子特么后悔没有在知心书店下车，再独自走路回学校，竟然无头无脑的，跟那只死耗子谈周杰伦的歌，天昏地暗的。

她难掩心虚，低三下气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用解释，雨轩。”天佳笑着说，“不管什么缘故，都与我无关啊，我无所谓。倒是你，这几天得做好准备，部分喜欢嚼舌头根的人会到处煽风点火，可能，待会班主任就会来找你谈心。”

“来就来呗，”轩子同样笑着说，“兵来将挡，我这只土鳖也不是好忽悠——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天佳目不转睛注视着她，大概早就把她看穿了，土鳖的马甲抵不过郭大侠的火眼金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