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
“张妈妈,这几天为了少爷你真是尽了不少心哪,”叶家的大厨房里,王厨子将刚出锅的糯米藕与银耳汤放到漆盘里,雪白的小食与乌木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起来格外漂亮。张妈妈是当家主母孟氏身边的老妈妈,是孟氏当年的奶妈,不仅一手将孟氏带大,还亲自跟着孟氏过到了叶府,在府里很有威望,不少人见了她都得客客气气的。“怪不得夫人如此看重你,连这等小事都要亲自过来,办事实在是稳妥啊。”
张妈妈示意身边的流翠接过漆盘,目光在吃食上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才慢悠悠开口,“老王啊,这可是送给少爷吃的,事关少爷,无论什么事都是大事,妈妈我自然是要尽心尽力,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夫人呢。”
“是是是,您说的是。”王厨子身宽体胖,脸上的肉鼓鼓的,笑的脸颊凸起来。
“好了,我走了,夫人吩咐的燕窝要仔细做,别出了什么岔子。”
“妈妈放心,都是按夫人以往的口味来的。”
姜泽静静地倚在树上,这是一棵百年的老榕树,枝干遒劲,茂叶浓荫,树顶直指云霄,比屋子还要高。
他眯着狭长的凤眼,凝视着叶翊的房间。房间里进出的丫鬟仆从,皆是细声敛气,小心动作院落外,数个小厮站着守卫,人数明显比平时多,像是看守一样。看来,叶翊的确出事了。
不一会儿,姜泽看到一个五六十岁的婆子,穿着墨松对襟褂,下穿石兰马面裙,领着一个拎着红木食盒的蓝衣丫鬟走了进来。那婆子虽说满脸皱纹,气色却很好,眼神有些锐利,看上去很有些地位,护院的小厮一见她就放行了。
姜泽目光追随着她们,看到她们进了叶翊的房间。有了,他轻轻斜了一下嘴角,面容又邪气又俊美。
屋内,叶翊披头散发,身着暗青团花锦绸亵衣,躺在朱金黄杨雕银杏拔步床上,面朝墙里,背对床外。
张妈妈麻利的将糯米藕与银耳汤取出来,一样一样摆在床外侧的小几上,“少爷,这都是你爱吃的,夫人特地嘱咐我给您送来,快起来用些吧。”
“张妈妈,”叶翊纹丝不动,声音里有一丝疲倦,“我还是不能出去吗?”
“这”张妈妈有点为难,顿了一下笑道,“瞧你说的,你是少爷,哪有能不能出去的,自然是想出去便能出去的。只是少爷你也知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自然是要好好休养才对,免得出去受了风寒,又加重伤势就不好了。”
叶翊的脸色有点苍白,他讥讽的笑了笑,“好好休养?是我爹不让我出去吧,他说的话你们敢不听吗?”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体内须细细调理,后背上有深深地伤痕没有长全,已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他几次要出去,皆有护院拦着,也没有办法。现在的身体,强来也不行。反抗无果后,他开始拒绝进食,不吃药,不吃饭,整整三天滴水未进。
孟氏是阴沉着脸进来的,看着他虚弱的样子,眼里满是怒火与失望。接着,她叫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厮钳制住他,生生掰开了他的嘴,往里面灌汤药与流食。他的身体剧烈痉挛着,拼命抵制,喉咙里反倒被灌入得更多,那种被迫吞咽的感觉,让他胃液阵阵翻滚,恶心到想吐。
“我是你的亲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孟氏的话言犹在耳,“无论怎么样,你且死了出去的心吧,不能再惹你爹生气了。就算是掰开你的嘴,也要给我灌下去吃饭。”
算了算,从第一天灌流食到现在,大概有半个多月了吧。孟氏几乎天天来看他,亲眼看着她儿子被压着,一碗碗汤水按时按点地往喉咙里灌。实在抽不开身的时候,就会派她最信任的婆子张妈妈来看着他,就像今天。
原本答应了柳青十天后去看他,可是他失约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担心。罢了,想这些做什么,徒增烦恼而已。叶翊自嘲的笑笑,突然听到一声声清越婉转的莺啼声,他的眼睛猛地睁大,笑意在嘴角凝固了。
内心犹如排山倒海,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那个隐隐浮现出来的想法呼之欲出,他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但又多么希望那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