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章 三日寂静(1 / 2)张起灵!回头!首页

吃过晚饭,天暗下来后,我和张起灵如往常般坐在房门口休息,后院来了一位稀客——了无上师,他看着张起灵说了句“跟我来吧。”张起灵看着上师愣了一下,便迅速跟上上师的脚步,我也赶紧跟了上去。

我们跟着上师来到一间的屋子前,从外面看,这间屋子和其他的别无二致,只是它的大门上着锁。

这个屋子就在我们住的屋子后面,上师拿出钥匙,将锁打开,从上师打开尘封的枷锁的那一刻,张起灵被遮蔽的心开始逐渐显现。

上师挥挥手道:“去吧,去看看你的母亲。”张起灵推开门走进去,在推开的那一刹那,我看见,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她就像睡着了一样,那一定就是白玛了。

张起灵进去后,关上了门,了无上师看着房门叹了口气,念叨着:“阿弥陀佛。”转身离开了。

了无上师一定也在感叹命运的不公,少年和他前半生素未谋面的母亲;感叹母爱的伟大,为了还拨开儿子被封闭的心,与阎王赛跑,为自己争取到三天的时间。

我看着关着的房门,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泪水不由的从眼角滴落,白玛,当她刚出生的儿子被张家人是该有多绝望。张起灵的被推上族长之位,从此没有姓名,没有感情。

为了母子相见的这一天,他们受尽了磨难,等待他们的却只有短短的三天。总感觉这一切的有些许仓促,打的人措手不及,毫无准备。

我朝房间深深的鞠了一躬,白玛阿姨,我们平常住的离的这么近,您能感受到吗,您的儿子来看你了。

我就这样坐在白玛的房门口,屋内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时间在这一刻是永恒的。

我能为这个伟大的女人做的很少,唯一能做的只有为她祈福,再次踏入香堂,为白玛点上了长明灯放在香台上,并为她诵经——《陀罗尼经》,寺里的师傅说诵此经者可消灭罪障,免于三途之苦,寿命长远,得无量功德,我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向佛祖请愿:佛啊,我愿将这功德让给后院躺了十年的女子,求您为她延长寿命吧,哪怕,一分一秒也好。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但是却喜欢上了一个神明,应着世人需要,他来到世上,可人们带给他的则是一生的迷茫与痛苦,我没有什么想做的,既然来到这里,我想尽可能的守护你。

在香堂为白玛祈福,只是奢求她能陪她的小官久一点,再久一点,让这仓促而短暂的见面长一点,再长一点。

这三天,每天焚香沐浴,白天在院子里敲钟,一个时辰敲一下,晚上则在香堂诵经,做这些的时候我也有问过自己,三天,能坚持下来吗?答案是能!因为只要一闭眼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张起灵进入白玛房间的背影,能为他们做的真的不多。

在后来有一次和张起灵聊天的时候聊到了这天,我问了他进白玛房间后都发生了什么,他垂下眼眸,沉默了好久,才说 ‘房间的规格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但很温暖,床侧放置了两张蒲团,我看见她就静静的躺在床上,她很白,我坐在蒲团上握着她的手,太冰了,我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很均匀,却又转瞬即逝。’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一次性说这么多话,那时的他在想念,很想很想。

三天后,我再次见到他,是第四天的早晨,我在香堂完成祈福最后的工作,他站在香堂门口久久的望着佛像,估计他也在想,为什么要让母亲就这样离开,可能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时的他,仿佛像个易碎的陶瓷娃娃。

他望了一会,就坐到院子里平常凿石块的地方,习惯性的拿起工具,像往常一样,开始手上的动作,凿了几下他顿住了,就像突然清醒过来一样,看着眼前的石块,又看了看手中的工具,接着他把自己缩成一团,头深深的埋在双膝之间,背部随着抽噎抖动,他,哭了。

我心疼的看着他,想上前安慰,却又很无力,这个时候,还是让他自己静静,想清楚更好,我回过神继续手里的工作。

待我将最后的祈福做完,张起灵已经重新开始在雕刻了,他拿起凿子,比之前更细心,更有规划的,一点一点的做着,我坐在香堂门口的石阶上,看着碎屑一点一点的铺满了地面,看着他渐渐完成自己的“功课”。

傍晚时分,我身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家都是来陪他完成最后的一笔,他完成了,每个人都由衷的替他高兴。

刻的是一个双眸温柔的女子,是他的母亲,正眼含笑意的看着他,他跪在石像面前,良久。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越下越大,黑夜慢慢的吞噬了远处的山峰,村庄,将我们包裹进去,他还是没动,我们也不敢上前打搅他,大家该回去的也都回去休息了,我想陪着他,就这样靠在石柱上,陪着他,在寒冷的夜晚,他不是一个人。

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身上盖了一件藏袍,很暖和,前方的人已不见了踪影,我刚想站起来寻找就看到来人从身后的香堂里走了出来,他看着我,虽然没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变了,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淡淡无神的模样,有了神。

三日寂静,白玛用自己最后的三天,给了他心,教会了他什么是想念,让神明有了人性。

我把手中的衣服还给他,他,笑了,不是很明显,嘴角微微扬起弧度,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神情,薄唇轻启,说:“谢谢,你为我,为我们做的一切。”

我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些天我做的事,也没料到他这么说,稍微愣了一下,摇摇头道:“我能做的很少,这不算什么。”我看着他,确实不一样了,说不上来哪里变了,但是现在的他更好,笑着对他说:“我们快去吃饭吧,饿了。”

今天饭堂的早餐和来的那天一样,是野菜粥,很香,也很好吃。

对于人们来说死亡是生命的终点,为了纪念他们,人们赋予了葬礼很重的意义,对于藏族人来说,他们相信因果轮回,也发展出了不同的葬礼的形式。

白玛的离开对张起灵来说是悲痛,对寺庙的僧人来说,就好像心口缺了一块。

过去,白玛是作为献祭给阎王的礼物而被深埋藏海花之下,如今,她是作为小官的母亲,用传统的天葬结束自己的这一生,天葬是藏族最重要的殡葬形式,人们会将死者净身,送往天葬台,呼唤秃鹫啄食,待秃鹫把尸身啄食干净,世间也就没有了他的任何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