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常仁回想起魏长老给他的两个选择，让他灵光一现，把握住一个重点：魏长老实际上是以生命相要挟，逼迫他做一些事。

人类皆有求生欲，为了活下去，往往会不惜一切代价。

常仁正是揣测到魏长老的真实目的，才毅然下注。

他赌职司峰暂时还不想杀自己，作为于十三的关门弟子，醉峰门下唯二的人，如果对方想对付于十三，那么自己理应有更大的价值。

只是，魏长老的那一指，确实是裹挟着滔天杀意的，刺激得常仁身体本能作出反应。

于是他闭上眼睛，进入内心世界，全力控制道树的运转，防止它燃烧叶子，从而暴露自己的底牌。

求生是本能，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疯狂的赌徒。

常仁慢慢坐起来，认真去听。

此时，受方才魏长老一指之威，四周静寂至极。

他变了脸色，狠狠地朝地面捶一拳。

先前他差一点就死了，可他等的那个援兵，还是没有来。

……

云山，职司峰，抚云阁顶层。

风和日丽，楼阁内窗户大开，灌进清风徐徐，登楼人居于其中，仿佛随时可以乘风而起。

梁长老是今日的登楼人。他没有乘风而起，更没有御剑飞到顶层，而是像凡人那样，一步一步踩着台阶走上去。

他走到顶层，站定，垂手而立，执礼甚恭。

一位白服青年背对梁长老，坐在石凳上，轻轻抚弄身前的一张琴，姿态闲适至极。

梁长老垂下眼帘，缓缓说道：“禀师尊，魏无涯那边传来消息，计划失败。”

琴声舒缓悠扬，没有受到丝毫波动。

抚琴青年直到奏出最后一个音符，尾音犹如空中漫舞的小鸟，缓缓消散，轻吁一口气，转过身来。

青年道者生得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只是从那双深邃的眼睛中可以窥探出一丝悠悠岁月的痕迹。

青年道者问：“于十三可在附近？”

梁长老恭声说道：“弟子潜藏身形，小心地探查了周围三里的范围，并未见到他的踪迹。”

青年道者嗯了一声，陷入思索。

梁长老试探地问道：“师尊，您认为，于十三在搞什么鬼？”

青年道者微笑说道：“搞鬼与否，有何区别？盖棺定论的事，不怕他翻了天，继续盯紧就是了。”

梁长老心思一动，趁机进言：“那边让我们挑拨那对师徒的关系，现如今失败了，不知后面该如何行动，请师尊示下。”

青年道者看了梁长老一眼，吓得梁长老赶紧低下头去。

“圣人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你我这样有千年寿命的修行者。即便某些人有掌门和剑律当靠山，那又如何？总有露出破绽之时，到时就可一击致命。”

梁长老躬身应是。

青年道者又只手随意拨了拨琴弦，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徒弟崔浩怎样？”

“有赖丹鼎峰的丹药，性命算是保住了，日后能否继续修行，还是未知数。”

青年道者听了，淡淡地说了声“哦。”

梁长老自然知道师尊关心的重点并非崔浩的身体状况，又赶紧补充道：“崔太师对职司峰没有丝毫怨言，只说都是他孙儿福薄。崔家担保，明年的供奉不会有任何影响。”

然而实际情况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崔氏一族震怒，崔首辅更是摔碎了自己最喜爱的琉璃盏，并派人传话来，若崔浩最终无法修行，崔家给剑宗的供奉将会减少两成。

梁长老无奈，只好自掏腰包垫上缺漏，并且将这笔账算到了醉峰头上。

青年道者冲梁长老微微一笑，笑容饱含深意。

梁长老凛然，从师尊的眼神里，明白他老人家已然知晓真相。

青年道者五指轻拨，奏出一段略带萧瑟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