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5章 工程搅局(1 / 2)强颜之欢笑首页

(一百六十六)

敢为天下先。

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窗口,深圳的许多工作都是走在全国的前列的。

这事对于普通老百姓,往往有“百利而一害”的;但对于一向以“钻营”工程为主业的建筑企业的大小老板而言,却不尽然。

因为深圳这两年在反腐的问题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市面上最可能成为贪污交易温床的楼堂管所几被“赶尽杀绝”。而“改头换面”得以“生存”下来的有限的私人性质为主的建筑工程自然成了建筑工程大小老板们的“众矢之的”。

在建筑行业还能算是一块“肥肉”面前,作为投资一方的甲方自然占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自然“肥水”不想流到“外人田”,尽管主管部门或明或暗设置了这样或那样的不能碰的“高压线”,但骨子里“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他们,为了给公开场合一个不偏不倚的公平形象,也为了保不齐以后有人“秋后算账”找不到证据撇清关系,一般都会口头委托一家专业的代理公司进行公开招投标,私底下却用各种方式来暗示或明示,然后为“掩人耳目”,大张旗鼓地进行摸摸乒乓球等抽签“做秀”。那家伙那场面搞的跟真的一样,好像全是运气在主导着一切,任何一家中与不中与我业主无关啊!

这不,摸乒乓球这一类看似完全凭运气的游戏,很快就变成了甲方或其代表们为一己之私来任意操纵招投标的“幌子”,这其中的关键就是招标代理公司,他们为了争取更多的代理义务,不惜“以身试法”破坏或改变这种游戏的规则,让原来一切的“不确定”一下子变成了可以随时操作的“确定”。所以只要甲方的代表够“狠”够“黑”,“言听计从”的代理方就会提前做做手脚而精准地抓住甲方的真实意图。

天然的下家-乙方,对甲方的任何意思都会及时捕捉并“投桃报李”“趋之若鹜”的。但并不是所有的乙方都能扛得住的,看着动辄几百成千的的报名费、几十上百万元的质保证金一次次充满着希望而划过去,却一次次可能面临着“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结局,搞多几次谁不心慌?!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叫“坐吃山空”吗?所以为了减免损失,搞不定甲方关系的投标公司们就开始就迫不及待地干起了串标、买标的勾当:或者开标之前找十家八家的资质单位来投一个标,或直接跟前来投标的十家八家当面承诺承担一切费用(一般会包括本次投标的报名费、有证件人员的出场费以及中标后管理费十到二十点不等的管理费),但中标后归自己的人来做。

雾里看花。一点门路没人的单位中标的就像中奖一样难,其实有时候比中奖还要难。

中奖一般还会分一、二、三等来,而中标不管多少家来投的,最终也只能有前三名入围的,而且真正的所谓中标有且只有一家,任你“串标”几十上百成千家。中标后的乙方为了转嫁之前的开销成本,或者认真“做事”,或者转包他人,自己直接按百分比抽走利润。时间就是金钱,一点不错,所以后一种做法被乙方广泛地运用。

于是,市面上就经常出现“中标的不会做事,做事的不会中标”的尴尬。这好像体现着社会分工的专业合理性,实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违规的“保险性操作”。

前几年依靠修路得到第一桶金的颜忠旺,紧紧地抱住了陈村长的大腿,结果在强勇抽身走后,一下子丧失了现场的管理能力,只能靠陈村长的面子胡乱地“拣漏”拣了几个小工程而已,因为中间涉及到村长自己的利益,所以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工程,也能让颜忠旺赚得腰包鼓鼓的。

而这一两年建筑市场的“风向”突变,颜忠旺开始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明知工程中标率低得可怜那么低,但为养活一帮人,颜忠旺不得不走进了“买标”做事的死胡同。哎,除非自己彻底不想干了,或改行了,要不然自己不“做事”,还会把手头上的一帮做事的人给弄丢了,到时候真有“事”做,还不知道上哪捞人呢?!

这不,又一个经过上下打点费尽周折的两百多万元的一个市政工程尚未开工,颜忠旺就因承诺给甲方的主管单位领导和现场代表的一大笔好处费而“消耗”了整整二十个点。算算这个工程的毛利也就三十个点不到,却需要几个月整一大帮人伺候终了,一切似乎变得没有什么意义。但做工程的人都知道,平时得有工程养活些骨干,哪怕它一分钱不赚。否则,一旦有好活大活,就是打着灯笼只怕也难找到几个合适的懂行的伙计。

“哟,这不是大旺吗?哎,在深圳这样的地方还真的能够遇到家乡人呢!”颜忠旺正在工地兴致勃勃地看现场呢,突然有人直接喊出了自己的小名。

原来颜忠旺在家排行老大,所以小时候村里人都喊自己大旺的。说起来颜忠旺离开村子也有七、八年上十年了,村里的老一辈基本上都还是认识的,年轻的就说不准了,但对自己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现在居然有人能一口精准地喊出自己小名来,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人,或者说至少是为数不多的不讨厌自己的人。

这一场面足够让一直混迹深圳的颜忠旺大吃一惊。

咦,自己跑到几千里之外的深圳坪山的这么一个小角落,居然还有人把自己认出来了?!之前在老家天天在村民们面前晃来晃去的,虽不是他们的眼中钉,可至少都是不待见的啊!所以不由得仔细打量着冲自己说话的人。

原来跟自己说话的是一位老者,这么大年龄了还笑着客套边给自己递烟呢。

中国的烟酒文化到哪儿都是大行其道的,并且总是充满着杀伤力的!任你是陌生的人,也能因此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而打开了话闸:

“怎么,发了财就不认得人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呀!邻村的毛叔呀,还记得不?”

颜忠旺虽经“提醒”仍就是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事隔几十年,哪里想得起哟?!

不过,听他的口音和满脸的古铜肤色,应该是自己的家乡人啊。就算是邻村的,自己也应该有点印象的啊?偏这老者自己硬是想不起来。哎,可能是岁月的原因吧,年纪越大的人,改变的会更多,自己认不出来,可能也是正常的吧。

看着颜忠旺仍旧一脸的疑惑还连烟都不接的样子,毛叔苦涩地自嘲起来:

“这几年我整个人都老光了,已经不成人形了。我们村跟你们村不是挨着的吗?我晓得你的老屋在两村交界处的第二排最东头的一家。你们隔壁村靠马路边的第一家不就是我家的破屋么?”

经毛叔再次这么一提醒,颜忠旺的印象马上有点清晰了起来。

是啊,时间过的太久了,算算至少有一二十年了吧?颜忠旺感觉自己年轻时就看到眼前的这个毛叔正在当着村长呢!再看毛叔还坚持着递烟的长满老茧的手,就再也不好意思拒绝了,接过烟的同时,赶紧笑着掏出打火机先给长辈的毛叔点上。

毛叔也不推辞,就过火,猛吸一口,然后熟练地吐了个烟圈子,微笑地看着颜忠旺,那慈祥的态度显得十分地和蔼可亲。

颜忠旺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儿时的记忆其实也就这么一晃而过了,想着毛叔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就不想跟着兜圈子,嘿嘿一笑,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毛叔,您老都这个岁数了不在家里享福跑这么远来体验深圳的生活啊?儿女都成家立业了吧?哎,都几十年了,我出来在深圳这个地方也快呆了十年了,啷个就没听到村里哪个说起过呀?今天毛叔你来我这破庙怕是有什么重要指示吧?”

“哎,大旺嘴巴还是有一套,难怪会在深圳混的开啊?看来我毛叔没看错了啊。你大旺都已经是大老板了,我也是无意间瞎撞过来的,还敢指示你这么大的大老板了?!要不说你大旺这个名字取的没错哟,我看你这个势头还有旺好多年呢!哎,大旺,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你既然不见外,那我也不藏着说了!都一把老骨头了,十几年前我就从村委会退出来了,一肩跑就到我深圳的儿子这儿养老来了。本来儿子在深圳混的也还算可以的,结果也怪我这人有点脾气吧,竟跟自己的儿媳妇不怎么对付的,所以只好又一个人跑了出来,我觉得这样也自在点,目前我还能动得一把的。今天我就瞎转悠一下,看到哟这么大一个工程,周围一打听,居然还是我们四川老家人做了大老板的哟!我就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这么出息了?结果不就一眼看到你了?大旺,你真的可以哟,我看你在这一片混的蛮滋润的嘛!你也算得上是我们四川老家十里八乡混出来的一个人物啊!哎,我一个老头子还能干什么?从儿子那儿跑出来,一开始跟别人到处打点小工,现在又听说是上面抓的紧,工程少了,象我们这样没有点门道的连小工都没的做。你放心,我跟别人不一样,我真的没有别的想头,就巴望着看你这儿做做能按时吃口热饭就行。大旺,你就看在小时我抱你的份上,随便弄个小事给我做做我就知足了,这样最起码总比我自己在外晃荡的朝夕不保来的稳当啊。”毛叔人老“肠胃”却是敞亮得很呀,一口气说了半天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啊,原来是这样的。毛叔我看你也是有福之人啊,这个岁数了身体还这么硬朗,你儿女也培养的好,都能自立门户了,想我那个报应的一点不争气,现在到哪了我这个做老子的都不知道呢!哎,管他呢,儿孙自有儿孙福的嘛!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是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自在啊,跟他们年轻人就算住在一起硬就是有代沟不是?如其勉强地凑合在一起,真不如自己出来随便干点什么,反正到哪弄个生活费还不是小菜一碟的啊?毛叔啊,都是自家人,我看你身板还硬朗,就是不知道你嫌不嫌弃工地的脏和累哟?要是 没问题的话,那你明天就过来上班吧。”工地上做工,毛叔年纪是大了点,但毕竟是一个村的,看着毛叔身板还行的样子,颜忠旺想着小工好像还没叫够,就随口应了一句。

毛叔一听乐坏了,再次张烟给颜忠旺,然后才千恩万谢而去。

第二天,毛叔真的一早就等在了工地大门口。看来他还挺当回事的。

颜忠旺看毛叔这样的态度,心想:随便做个小工应该还是比较称职的吧。于是给底下的班组长交待了工作任务后,就把毛叔领给了其中的一个班组说是做小工的。

可是第三天,这个班组长就向颜忠旺报告说:毛叔今天没有来。

也许是这活不适合毛叔吧,他可能干一两天就“知难而退”了。

颜忠旺事儿本身就多,也就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毛叔的事颜忠旺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了。

直到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

“你就是颜忠旺吧?还是个老乡呢?我告诉你,我就是毛叔的儿子毛人凤。我老汉昨天去世了!你不会说跟你没有关系吧?你看怎么办吧?!”

“切,什么什么,你老汉过世跟我老颜有什么关系啊?!他苦苦哀求我我才答应让他进工地做个小工的,谁知道还没做一天就玩失踪!他实际上根本就没来我工地干活,他死了你说跟我颜某有关么?”颜忠旺一听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听完脑门就直冒火。

颜忠旺本来对这些直呼其名特别是辈份比自己低又没有一官半职的人就有些反感,这会儿竟还直接对年纪也是一大把的自己“兴师问罪”来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啊!

毛叔本来这种年纪那天就不会答应安排事的要不是他当面哀求的话,如今你这个毛叔的娃儿没有来说一个谢字,他自己意外过世却来赖我,我包工的钱多啊?就算有钱,那也是凭能力凭本事挣的啊!再说我自己也不是开慈善机构的,切!

“你莫要跟老子犟啊,老子已经快到你工地了,老子老汉生前是在你这破工地做事的不错吧?有没有关系你心里不清楚哇?!一会儿别怪老子到了工地不念老乡情面!你最好快点想个解决办法,不然老子动起手可是没几个拉的住的哟!”毛人凤说话的口气突然变了,变得气急败坏,并且话一说完挂了电话,不给颜忠旺任何反驳的机会。

颜忠旺从来没受人这么地“威胁”过,所以一听对方那口气,自己的火气也更大了,正想回敬几句,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显然是挂了。

几乎就在同时,颜忠旺抬眼就看见一群披麻带孝的人分两行抬着一盖着白布的担架疾步向工地扑过来。

不好!毛叔的儿子真带人来闹事来了!只是这“来者不善”气势汹涌,浩浩荡荡的十多个人呢,凭自己工地的几个小保安怕是谁也挡不住的!

其实颜忠旺知道,遇到这等晦气的事只怕是谁都避之不及的啊!

担架在工地的出门口处停了下来,为头戴着白头巾的一个中年人气势汹汹直奔颜忠旺而来。他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打电话过来的毛叔的儿子毛人凤。

“你他妈的就是颜忠旺吧!我老汉人是在帮你工地做事后死的,你他妈的还想赖账啊?!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三拳两拳揍死你,给我老汉陪葬?!”毛人凤一到工地,就象一头发了疯的怪兽,“粗棍大捧”的话没说两句,就冲上来一把抓住了颜忠旺的衣领,眼珠子快要爆出来了。

颜忠旺当然不甘示弱!毕竟之前在少林“偷师”过几招三角猫的功夫。

双方开始相互撕扯,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工地上有不少的人也都是颜忠旺一个村的。虽然之前对颜忠旺在村里头的为人“嗤之以鼻”的大有人在。但经过在深圳打工的这么多年的利益“纠缠”下,基本上都被颜忠旺“收服”过了,“招安”完了。所以一看这情形,他们中的两个知道“表演”的时候到了,冲上去就死死地分开“纠缠”的俩人。

“人凤,你凶个屁呀?!你让大家伙给评评理!你老汉十多天前在我这儿苦苦哀求我半天,看在同村人的份上,我才勉强答应让他来做个小工的。你娃儿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说的这么难听!再说,他也只做了一天的事,就再也没有来。之后他干什么去了?中间隔着十多天呢,谁知道他干什么想不开的事去了!现在人死了,噢,你就把屎盆一股脑儿全部扣我大旺一个人头上啊?!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说得难听点,你老汉的死又关我大旺屁事啊?!”回过神来的颜忠旺一肚子气无处发泄,这下也是不依不饶的。

“老子不管,人就是帮你做事后死的!你大旺一天不处理,老子就在你工地停尸一天!不信我俩就试下,到底看哪个狠?!”毛人凤似乎对颜忠旺说的这些并不买账,他一松开与颜忠旺纠缠的手,边说边气呼呼地把衣服一脱,露出一身的龙纹来!这是在发横还是在示威啊?!毛人凤什么时候入了黑社会组织吗?!

“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有这必要吗?!人凤呀,你这不是吓唬人吗?!我大旺坐的稳行的正,不是被吓大的!有本事你就尽管来试试看?!”颜忠旺一看毛人凤的架式,八成是想吃定自己了,所以火气也更旺,不甘示弱。

也难怪,颜忠旺在深圳混了这么多年,早就得出一个“经验”:好多事情是越是怕有事,结果就越是有事。像毛叔这事这么突然,根本上从头到尾就怨上得自己半分!如果他儿子毛人凤来跟自己好说好商量,也许自己还能出于人道主义多少给点丧葬费的。然而他毛人凤却不问青红皂白一开口就“兴师问罪”的,还把死人直接抬到工地来堵门,这不是横着来是什么?!照这样的架子,后面还不知道他会怎么狮子大开口呢?!

不对,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不跟他毛人凤来硬的,老子也不报警,直接喊附近跟自己关系比较莫逆的陈村长通知当地的治安联队来一趟就是了!这些没见世面只敢在窝里横的土包子们,还不看着穿制服的就落荒而逃啊?!

颜忠旺心里有了底牌,就显得十分地沉着,不紧不慢地掏出电话给陈村长拨过去。

这可大大出乎了毛人凤的意料!他没想到自己弄个这么大的阵式,这个老东西居然一点也不服软,还没事人一样地当自己面打电话,这不是无视自己吗?!不由得火冒三丈,抡起碗口粗的拳头冷不丁就向颜忠旺劈头盖脑地砸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毛人凤的拳头快到落到看似没有一点准备的颜忠旺身上的时候,一只白净的小手从旁边硬生生地架开了去。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那个毛人凤奇怪得把嘴巴张的大大的!他不是奇怪这只小手的力道如此之大,而是奇怪出手之人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颜忠旺电话还没接通,就被眼前的这一幕搞晕了!这到底是哪路神仙啊?!居然肯为自己“拔刀相助”?!如若不然,自己一心接电话去了,凭他毛人凤使命抡出来的大拳头,就算自己能随机应变使出个招式,那也可能落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啊!

颜忠旺不由得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小年轻来,只感觉面相居然有点似曾相识样。

噢,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上次找自己麻烦的人群中的一小喽啰吗?他可是吃过自己的暗亏呀!不过看他个子不大,手劲倒是不小哇。只是他此时跳出来却是为了哪般?

只见这小啰啰一脸严肃地附在毛人凤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毛人凤的表情马上就比刚才的还要奇怪,那横肉乱飞的圆饼脸上立马写满了疑惑和无奈!

“这人是毛人凤的小舅子,社会上混的。但他怎么会在工地出现了呢?”有人认出这并不简单的小喽啰,也破解了颜忠旺心中的疑问。

看来自己想的一点没错!现在社会的小混混也开始钻营起工地来了,有他们在,工地可就难有安宁之日了!哎,回头工地上进出的人都得要自己亲自来好好把把关了!

毛人凤经此一变,虽然不再有刚来的时候那样的嚣张气势,但也没有就此完全罢手的意思。他自己整这么大一出,不就指望着榨出一堆油水来吗?哪晓得今天就像是撞上鬼了一样,居然什么便宜也没讨上!但也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走啊,在道上的不就是讲个说法要个台阶吗?要不然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出来混啊?!

毛人凤开始有些不完全顾及小舅子的“忠告”和颜忠旺开始僵持起来。

颜忠旺盘算着,自己这几年多少也干过一些小工地,自从得力的助手强勇走了以后,自己就遇过不少的事,也吃过一两个官司,接受过了一些教训。凭自己的经验,毛叔这件事,不要说回去过了十多天,就算他上班后的第二天在工地当场就死了,没有医院的证明说与头天在自己工地干活有关,任他毛人凤怎么闹也是徒劳无益的,更别说自己手头上还有一帮兄弟以及老村长这种特殊的“攻守同盟”关系。

毛人凤僵持了半天,看颜忠旺并没有给自己台阶下的意思,又碍于小舅子眼神的再三“警示”,只好灰土头脸地招呼着一帮人作罢。

不过,毛人凤似乎也不是一般的浑人,也可能是得了哪位高人的暗中指点吧,第二天竟将他老汉的尸体直接抬到了辖区工业园的管委会楼下。

毛人凤的这一招马上开始奏效!

从来就只会或明或暗向乙方、丙方“吃、拿、卡、要”的这些甲方办公室的蛀虫们马上乱作一团。一个个屁股上“屎”迹斑斑的他们更多的是害怕自己头上的乌纱因此丢掉甚至染上官司的麻烦!于是,纷纷地赶紧要找毛人凤“私了”。

“狮子大开口”的毛人凤很快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所想要的理想价码:十七万!

这要是搁一般的人,公事公办,毛人凤占不了多少油水的,因为毛叔的意外实在难以证明跟工地有多大关系,即便勉强扯得上,可能最终也只能勉强落个“人道主义”性质的几千块钱的丧葬费而已。

但是管委会的蛀虫们工作重点并不是钱多少的问题啊。对于他们而言,关键是在这事本身,千万要稳妥,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也不能公之于众啊!对于他们而言,比起项上可爱的乌纱来,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问题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住了项上乌纱,赚钱的机会还怕以后没有啊?

一切似乎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这事居然也没人找颜忠旺问个话什么的。

然而,等到颜忠旺的工程竣工去业主那办理结算的时候,管委会却硬生生地将这个赔给毛人凤的十七万元一分不剩地全部扣在自己个人的头上。

这就是作为业主的管委会一直没人找自己的原因吗?

颜忠旺本来在毛人凤在自己的工地上闹的时候,就作了最坏的打算:赔三两万元块钱了事。毕竟都是同村人,毛叔突然挂了也算是意外,自己好歹体面地赔个厚待的安葬费吧。不过自己这么花钱也算是要买个教训:以后这村里人情的事再也不这么干了,起码得年轻的、听话的,其他的任凭天王老子来任凭怎么哀求也不能给“脸”的!

毛叔的事这么快就得到了“妥善”处理,颜忠旺曾经还对管委会的大佬们能识大局赞赏有加呢。没想到到头来他们却对自己来个“秋后算账”!算是一笔糊涂账全算在自己的头上了!这不明摆着让自己一个人来当个顶罪的羔羊吗?这等于是甲方把“事故责任”全部“转嫁”给了自己了吗?!

凭什么?

颜忠旺一下子根本接受不了,但工程款毕竟在人家甲方代表们手上篡着,硬来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就调整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弱弱地向管委会的经办人来了一句:

“领导,这样做不太好吧?不关我的事却要我一个人全部来兜着,这有点不合理的?。麻烦你帮我找下你们领导,看我们大家能不能坐在一起再商量一下?”

管委会的经办人也够能耐的,竟装着什么也没听见似的,从颜忠旺面前十分淡定地得得得地晃过来晃过去的,晃得差不多快要下班了,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办公楼里了。

颜忠旺觉得自己被人耍了,毛人凤老汉的事突然变得对自己极其不利。这不仅是钱的问题,更是对事故的性质界定问题,于是掏出电话给管委会的一票领导一一拨过去。

任颜忠旺怎么折腾,对方的电话不是在占线中,就是无法接通的。

看来,甲方的管委会领导们早就串通好了要这么一起“对付”自己的。

你们以为这样了我老颜就会束手无策地认栽了?对不起,你们管委会的敢做初一,就别怪我老颜做十五了!

颜忠旺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在第二天一早就情绪激动地找到正在督办的省巡视组,如实反应了毛叔事故的前因后果,包括管委会的大小领导的不作为和一些见不得人种种行为和做法。

由于事关重大,省巡视组第二天就安排了专人来工地和管委会进行了逐一调查。

由于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没几天省巡视组就公布了处理结果:管委会一票人马从上到下免职的免职、开除的开除!而且“闹事”的毛人凤和小啰啰不仅被要求退出赃款,还被“顺藤摸瓜”抖出了在其他地方“伤人致残”的刑事案件!

看着平时作威作福的管委会大佬们一个个面如死灰、悔不当初的样子,看着不可一世的毛人凤和小啰啰垂头丧气、乖乖溜溜的样子,颜忠旺心里舒坦极了。

但颜忠旺毕竟在深圳混了这么多年了,生意场上的“一城一池”的得失早就看得比较开了。通过这一“短兵相接”的胜利,也传递给自己一个不怎么好的信号,那就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在深圳这个建筑企业的工程行当肯定不好混了。

事实上,一切正如颜忠旺所料的那样!在这以后的几个月,他面临的困局不是不好混,而是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为什么,被圈子里圈子外的知情大佬们联合封杀了呗!

年过半百的颜忠旺又将何去何从呢?

(一百六十七)

习惯了忙碌做事的颜忠旺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无所事事,不禁闷得发慌。

怎么办呢?

这个现实而又头疼的问题无时不刻地纠缠着颜忠旺,自己好像被人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潭里,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难道是自己在深圳的好日子过到头了?

不,不可能就这样了事的。不过不干这个,难道又打回原形去捡破烂?或者直接回老家干种田的老本行?那是万万不可的,乡亲们会像十年前一样不给自己“活路”的。

颜忠旺就这么“苦思冥想”了几天却无什么头绪,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收获”或者说自己终于做出重要的决定,那就是:不能呆在这儿“坐以待毙”了,要主动走出去主动出击,寻找可能适合自己开干的一切机会!

说干就干!反正自己这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颜忠旺一旦下了决心,就开始四处里打听四处里钻营。

听说坪山某医院有个安装空调的工程表,尽管颜忠旺事先也接过这类的活,但那只是为了冲冲业绩的,所以一般对空调这种技术性比较强的工程,颜忠旺从来就是接了单然后找个内行的人代替自己的公司干了交差的。

而这一次却不同,颜忠旺并不打算给自己退路。其实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不管是什么样的标只要“得手”就自己亲自带人来干。因为公司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自己不亲自出来乱钻乱闯一通,还能指望谁呢?!

好像颜家的人对空调这活天生就比较敏感一样,尽管没读多少书的颜忠旺这两年还是在做工程中获取了一些工程知识的,甚至连电脑上网这些年轻人干的时髦事他也偶尔“偷偷 ”干过,从未学过专业的工程图纸知识也在“无师”的情况下有点“自通”了!

所以,一旦目标锁定,剩下的就是时间和精力的比拼了!

为了生存,年近六旬的颜忠旺也是拼了。

他开始硬着头皮不厌其烦地从网上下载、从原来的工程图纸中查找对比,在花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煎熬”后,终于让自己一直“望而生畏”以至于“一窍不通”的专业空调知识突然有一天竟“茅塞顿开”了!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而颜忠旺这次奇迹般的“重大突破”也是要多巧有多巧地发生在坪山这家医院的空调标开标的前一天。

但是很不幸的是,颜忠旺并没有来得及按照招标公告规定提前报名投标的。

原本这一单要跟自己“擦肩而过”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但是一向就不怎么喜欢按常规出牌的颜忠旺似乎并不甘心,他决定先“混进去”看个究竟,然后“见机行事”。就算中不了标,也能亲眼目睹这个标是怎么被别人“中”掉的。

颜忠旺当天早早地赶到了招投标文件公示的开标大会议室现场。

因为当天来的单位比较多,又大多是第一次出现在现场的,所以即使是负责召集的甲方代表们也可能弄不太清楚谁是谁的。

一时间会议室里人声嘈杂,有点菜市场的乱哄哄样。

这也正好给了颜忠旺趁“浑水摸鱼”的机会。

大约九时许,西装革履的甲方代表负责人才踩着点走进会议室,然后面无表情地宣读招标的要求,再后就是要求各投标单位一一陈述着自己的优势和设计方案等等。

原来这不就是自己最中意的邀请招标吗?只是自己的公司不在其列而已。

颜忠旺坐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差不多已经把现场的情况搞得一清二楚了,虽然有些遗憾,但这也让他心中燃起莫名其妙的某种希望来。

甲方代表领导照例地打开投影仪展示着平面示意图和甲方的要求。

而在观看了所有的影像资料后,颜忠旺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他想用一种“惊人之举”来检验自己这几天对空调知识掌握的程度和“丰收成果”。

很快,一家接一家的投标单位举手站起来,“照本宣科”地讲述着各自的优势和几乎有点雷同的施工组织设计方案。

本来嘛,这种专业性较强的活,谁也不敢随便整个“新东西”出来,一旦说出“外行”的话来或者做出“外行”的标书来,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就会泡汤了。所以各个单位宁可“不约而同”地“摘录”相关规范上的条条框框,也不愿有任何“出格”的东西,以免一不小心就踩上了甲方或甲方聘请的评标委员会的专家们的“红线”。

颜忠旺一看,这些单位尽管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讲着看起来“无可挑剔”的方案,但是他们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在空调使用上千篇一律地采用了传统的氟利昂系统!而医院这种公众场合、人气聚集的所在,不是最适合采用水系统空调的吗?

想到这里,颜忠旺心里不免一阵狂喜!

对,这不就是今天自己要“异军突起”“强行接入”的突破口吗?!

正在这时,甲方的代表领导又疾步走上讲台,开始发话了:

“好,各投标单位已经把自己的施工组织设计方案在会上都一一宣讲了出来。我现在代表甲方,想请问一下各位施工设计方的专家们,你们看还有什么意见要补充?”

只见台下虽没有人应答,却是头摇一片啊。

“那么施工单位呢?”

“我们尊重设计方和甲方的意见。”一中年男子笑着应道,语言得体,十分世故。

“我觉得这施工设计方案存在很大的问题。”就在一切就要定论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打破了会议室的寂静,大家纷纷莫名其妙地循声望过去。

没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的“不速之客”颜忠旺。

“你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呢?你恐怕哪个单位也不是吧?砸场子的吗?怎么混进来的?”愣了一下的甲方代表领导一看并不是刚才发言的单位人员,竟然还是个陌生的面孔,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此人不仅来路不清,居然还想一下子推翻了现场这么多专家的提议?眼看自己这就要宣布结果了,被他这么一搅和,现场一下子好象马上就要失去了一团和气的氛围了,满脸的不悦,甚至有点恼羞成怒。

“首先要申明一点,我不是来砸场子的,至于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建设单位要建这么大的一家医院,新装的空调居然一家家设计公司还在这儿选择传统的氟利昂系统,这不是拿病人的生命在开玩笑么?”颜忠旺并没有直接回答甲方代表的略带歧视的问题,而是“危言耸听”地“慷慨陈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