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几声敲门打乱了两人的思绪,门外的人脆生生地报了名号。两位老人闻言对视了一眼,燕连环终于来了!这就代表着自上次和腾渊谈判之后便将自己锁在塔阁之中的张道一终于提出了下一步的动作。
掌门发自内心地笑了几声,自己虽然统领着整个道宗,但在这项任务之上,他们这一代一直是由师父点名认定的师兄张道一跟进。其实自己倒是捡了个不小的漏子,因为当时道宗上上下下,无一不认为张道一最有希望继承掌门之位。无论是个人实力亦或是所创功绩,同届之中鲜有人可以望其项背。任谁都没有想到,师父临终之时却是将张若汐一案交给了师兄,掌门的位子却是兜兜转转落到了自己头上。那时的他深感自己难以服众,再三请求冷面师兄接过自己的职位。师兄尽皆拒绝。
想来倒是有些好笑,那时候的张道乙更是一惊一乍,作为一众师兄弟之中的老幺,年纪虽然已经不小却是只有师兄在时他才能安分一会儿,小时候他们一同练剑的时候便有听说过两人自幼无父无母,只二兄弟相依为命,初遇师兄之时的确感受的到对方身上薄薄的那一层悲伤好像一阵迷雾将其笼罩其中任何人不得接近,但张师弟却是像极了位家世优渥,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隔辈宠爱之下和恩爱父母的良好教育之中安稳盛开的公子一样。青年时候的他热情得让人有些害怕,人缘同样好到夸张,不仅山上的同袍待他如亲生兄弟一般,他下山出一趟任务,经常吸引着些许同龄人上山出家,其中自然混杂着些因为他的一颦一笑而甘愿颠沛流离的痴情男女。那时候推让掌门之位,这位小师弟每次见到有人讨论这事便要凑过去掺上一脚,像是见风使舵的墙头小草,正经的意见一个不出,无论发言者说些什么观点自己只管支持起哄。
那天真的是相当的有戏剧性,张道乙故意佝偻着身子隐藏在人群之中,身旁的人大概都以为这是个扫地的老工。就连自己都被他唬了过去。张师兄本是路过,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太过嘈杂的氛围,那回竟是阴差阳错地瞥了一眼,只是一眼,拽开步子便走了过去。他的威名在整个道宗传得很广,周遭当即安静了下来。只见师兄一伸长臂,咚噹一声指关节砸到了张道乙师弟背着脑壳一声,那一下之猛之烈,就连自己远远看着都不由得龇牙咧嘴,像是疼在自己身上。师兄揪着师弟的衣领,像是将他提了起来一样。不过实际上,张道乙师弟要比师兄高上一些,尤其是那时候年龄都也不小,师兄只会更缩一点。但师兄仍旧是高高举着自己的胳膊,张师弟仍旧是含肩驼背,却又将脚尖掂起。看到那一幕的时候,自己是头一次体会到为什么有师兄弟会说,张师弟会在师兄面前乖得像个婴儿,就连惩罚都是如此得配合。师兄像是示众一样拎着师弟站在那里,由于皱眉的习惯,师兄的面相看起来很凶也正因如此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威慑力。师兄朗声对着众人说道,“此事不必再起争论,否则莫怪老道无情。”师兄总是这样,说出来的话像是另一个门派的来客,给人一种门内和谁都不亲近的感觉。
那天晚上,燕连环就像如今这般叩响了自己的房门,送来了封师兄的亲笔信。其中内容甚是真切,读完热泪盈眶之余几乎让自己怀疑是不是有人模仿了师兄的笔迹。但转念一想,这位老人好像一直如此,表面上冷冷冰冰像是四周各有一面天然的屏障,却又无时无刻将道宗和天下生灵装于心中,只是少人所知,且因为“凶名”已然在外,免不得教人看他有一层心理因素影响。师兄既然能在两年前的战场收留燕连环这么个娃娃,自然不会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如今回忆起当初的师兄的一字一划仍旧是如在目中。
等掌门回过神来,张道乙已经将燕连环引到了屋里,接过其手中信件递了过来。掌门接过师兄的信,小心地拆开细细地看,钩折撇捺仍是师兄的风范。只是越往下看不由得眉头皱得越紧,一遍看完心中竟是升起老大的讶异。上下反复,颠来复去又看了几遍才终于一脸沉重地将信纸交给一旁忧心忡忡的张道乙的手中。
张道乙说话向来不怎么过脑子,一边看着一边问了出来,“环儿,你可有提前拆开这信封看过里面内容?”掌门听得此言也是将头微侧,直直地盯着一旁的素衣少年。
“弟子万万不敢。”燕连环仍旧是挂着那副瓷娃娃一般的笑脸,不过他向来尊敬师父又怎会可能做出如此逾礼之事。今日一早师父便云淡风轻地将信交给了自己,他猜到可能是与张若汐师姐和端木研有关,却没有料到信上的内容能让两位见惯了风雨的师叔如此惊诧。
三个人就这样对立而站,一同沉默了好久,直到最后掌门摆摆手示意燕连环可以离开。
“师兄这,”
“小乙,就按师兄所说的做好了。”
“那要是出了纰漏!”张道乙急的将手按住了掌门的胳膊,却见对方只是微微地笑着,眼睛之中竟是闪烁起了年轻之时的几点星光。
“那便不成好了。”